“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忽然說害了令玉，我不會被人追趕？如果不是你忽然發難，我不會分神被狐妖重傷？”孟窈窈閉著眼，“我說魏臨羨，矯情的話能不能不說了？你覺得害了我也好沒害我也好，都不能改變什麼。你那該死的矯情隻感動了你一個。我介意的是——你怎麼就把這件事捅到師父那裏呢？”
    孟窈窈真是時時刻刻都不忘重點。
    話分兩頭，三天時間足夠陸修遠回到狐族，這也是他頭次這樣狼狽地回到狐族。那鞭子惡鬼一樣咬住他的手臂，將血吸個飽滿，通身都是金紅交錯，唬人得很。陸修遠一個人還不能把鞭子給扯下來，幾個屬下合力才把鞭子卸下。
    “邪氣。”這是陸修遠給出的評價。他的手腕斷了大半截，僅靠軟筋連著，連灰白的骨都露出來了。他非常懷疑，如果沒有東西鎮著鞭子，它會自己遊去找孟窈窈。
    陸修遠才養了一日，便去拜見狐皇。
    洞天深處，寶座之上，正襟危坐著一個年約四十的男子。劍眉星目，不怒自威。一身衣袍雖不似人間帝皇那樣肩挑日月，星辰為襯，玄袍裁雲而製，引光為線，上有百獸俯首，狐踞九天。四神獸為朋，龍九子是友。無百花亂，無四時景，唯衣袍底下以月光描畫了滄海白浪，九江堆雪。
    陸修遠恭敬俯身，朗聲道：“頌吾皇安。此行已得狐族靈石，也已經為七尾狐報仇雪恨。”
    “修遠——”狐皇正色道，“你要騙我到幾時？”
    陸修遠神色一變，頷首：“臣不明。”
    “孟窈窈如何了？牛頭馬麵，黑白雙使都沒有接到她的靈魂，你單是收了對方兵器，便放虎歸山。”狐皇看著先前已經呈上來的神鞭，抖開了抽在陸修遠麵前一步的地方，“淪為俗物，要它何用。”
    果然，落在狐皇手裏的鞭子沒有靈蛇一樣的姿態，拙劣而粗蠢，與其說是被甩落，還不如說是自暴自棄地砸落在地，聲沉沉的似鐵石落地。
    陸修遠不敢辯駁。
    “為了打探孟窈窈的情況，去了四批探子。”狐皇的眼神越發狠厲，“孟窈窈沒處理幹淨，便是給狐族豎了明心素女這樣的強敵。”
    “吾皇息怒——”陸修遠自知理虧，他本以為孟窈窈被捅了三劍是撐不過去的，單膝跪地道，“臣必定盡力補救，若明心素女來尋，臣一力承擔，堂堂狐族，還怕了一個明心素女？”
    狐皇擺手，隻道：“將你交出去，倒是真顯得狐族怯弱，也沒有為了一個凡人折下一等狐王的道理。這事孟窈窈犯狐族在先，她要敢再來，本皇叫她有來無回。”他的目光仍是停在長鞭上，上麵妖豔的顏色似乎能迷惑人心，“隻是修遠你此番處事確實失當，知珩來回，你本可以速戰速決，但如今才回。期間還解開落在私占靈石凡人身上的禁錮。”狐皇搖頭，“如此行事實在愧為狐族領袖，傷愈之後，自行到空穀反省一月。”
    狐皇的所謂懲戒已經是輕若鴻毛，然而，很快陸修遠就會知道，他的反思根本隻是一句空話，他甚至連手都沒有好全就跑出狐族了。
    寶座之上，狐皇將長鞭把玩了一次又一次，偶爾會露出笑容。心道：毒龍筋做成的鞭子，怪不得這樣纏人。他看著金鞭末尾的倒勾，那尖尖的模樣倒真似是長蛇的毒牙，咬住了要怎麼放鬆呢？看著看著又想：這明心素女是要把她的徒弟架在火上烤，生生將她煉成另一個自己——一個木頭一樣無趣的女人。他想起明心素女曾經自以為是的意氣風發——對他而言是不過是像一隻潑猴那樣上竄下跳的模樣，閉著眼搖頭，這樣的女人竟不是因為殺妖無數被他記住的，真不可思議。
    他勾勾手指召來一個使者，吩咐道：“去稟告窮奇大人，月圓之夜，本皇和皇後前去拜見。”
    窮奇，上古四凶獸之一。原型如虎似牛，背有雙翼身有尖刺。化型偏愛少年，最是天真無邪，最是胡攪蠻纏，你與他講道理他與你耍無賴，偏偏一副好皮囊叫人莫名去相信。他顛倒黑白是常事，懲善揚惡為習慣。他的朋友多是世人眼中的妖獸邪魔，毒龍譚裏的龍宮主，隱霧山裏的長蛇王，幽冥淵裏的百鬼侯……哪一個入了人間都能攪出一陣腥風血雨來。
    無聊的日子過久了，總要有些熱鬧的事情來消遣一下。
    風入林間，綠藤搖曳，花於樹間錯落而開，有狐群飛奔而過，靈狐皆多尾，跑動如雲，遠望如流霞。它們朝聖一樣奔赴未知的遠方，虔誠地而堅定地相信著還不能預見的美好。
    

    作者閑話：

    期末考試，消失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