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清風印。
    聽完狐妖的要求，顧老爺的臉色並不好看。“孟姑娘，我想了一下，還是斬草除根免卻後患的好。誰知道那隻狐妖會不會貪得無厭。”他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姑娘開個價？”
    孟窈窈沉吟一下，也在計算狐妖的實力。他並不會比七尾狐更加強大，但自己的傷還沒有好全，兩相比較之下自己也是能占得一二上風的。這買賣——不虧。她剛要開口報價，管家卻來告訴顧老爺一個讓他又要左右動搖的消息。
    “竟有這樣的事情？”顧老爺長歎一聲，“怎麼會出了這樣的事情——”他看著孟窈窈的眼神頗為古怪，既有依賴也有懷疑，這是兩種分明對立的情緒，可偏偏又同時出現了，“孟姑娘，你昨夜在哪裏找到的那隻狐妖？又是怎麼和它談判的？”
    “我先是去鹿丘尋那隻狐妖，沒有找到，夜半時分他便自己來尋我了。”孟窈窈如實相告，自然，是隱去了和顧明疆夜探西苑這一節。
    顧老爺連連歎氣，他心裏如何沒有懷疑，這孟窈窈委實比旁人本領高些，也讓那妖物吐露了來意。隻是往時那狐妖再如何折騰，也不至於把老太太害得重犯舊疾，這次孟窈窈確實能把狐妖逼得死緊，也反而教自己的母親不得安生。顧老爺心知狐妖所要的赤玉並非一般的鴿血玉石，而是……
    沒有前因，哪來後果呢？
    “實不相瞞，非是我不願以玉換安寧，實在是那玉是母親心頭所好，偏偏昨夜母親受了驚嚇，這玉更加不能拿了。”顧老爺說道，“那狐妖定是昨夜先去西苑探了虛實，再和姑娘提的要求，不然也不會夜半方至，這可惡的畜生！”他憤然罵了一句。
    孟窈窈端的心虛，更加不敢說出昨夜去探西苑的是自己和顧明疆了。雖然隻有短短兩日相處，但她看得出顧明疆是很在乎老太太的，要他知道是自己驚了老太太，定要自責。“明人不說暗話，我和那狐妖交過手，以他的身手，要想拿走一塊赤玉，倒也不必驚動老太太。隻是他現在這樣大張旗鼓，是那塊玉有些什麼教他忌憚吧？”
    “是清風寺的法印。”顧老爺似想起了一些的陳年舊事，到底還是狠了狠心“孟姑娘，誅殺狐妖一事就交給你了。”
    話音才落，顧家的一位姨娘急匆匆趕來，似乎不快走一些就要踩到火炭尖刀。她卻是在門邊就停住了，直把手中的一方帕子攪成了麻花。顧老爺恰好見到了，更是有火氣——這女人好沒眼力，他正與客人商談，她倒拋頭露臉地來攪局。幸虧孟窈窈不是男客，不然都被瞧去了哪個能得臉？
    “進來！”顧老爺喝了一聲。“又怎麼了？”
    “老夫人發起性來，說了好些胡話。老爺您去看看吧。”那姨娘的聲音黃鶯似的，讓孟窈窈想起魏臨羨了，隻是，魏臨羨的聲音要更加柔媚一些。
    實則姨娘這話說得委婉，老夫人不僅說自己害了另一位姨娘的孩子，還抓著顧明疆的手直在念叨他不是顧家的子孫，要將他趕出家門，任憑哪個來勸她都不撒手。
    “糊塗！糊塗！”顧老爺連說兩句，轉頭向孟窈窈道，“隻怕是狐妖惑了母親的心智，姑娘請也去看看吧——”
    孟窈窈心中叫苦，安魂定驚這樣的活計交給和尚道士甚至交給巷尾的那個叫魂的婆子，哪個都比她要強，她就是個和妖族打交道的，便是狐妖惑了老人的心智，她也隻能對付狐妖而不能救治老人，她去了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還沒入老夫人的住處，才到門口便聽見了一陣抽泣。幾個婢子夾住哭得幾乎閉過氣去的三姨娘往東苑那邊走。顧老爺厭惡地望了三姨娘一眼，半個字沒說就往入了內室。“娘，您還認得兒子嗎？”他試探地問。
    老太太一頭銀絲，用個點翠的箍兒挽得齊整，雖往日保養得好，臉上並不太顯皺皮，可她的手背的皮已經鬆了，也浮著褐色的斑點。她用這樣的手死死地掐住顧明疆的手——就似是捕兔的鷹爪。孟窈窈兩步上前，出手握住老夫人的脈門，溫聲說：“老夫人，您請先鬆手。”老人聽了這話果然鬆手，不言不語地枯坐著。
    “明疆……”顧夫人心裏自然是牽掛著自己的骨肉，可她又怕落了個不孝的名兒，見顧明疆擺擺手，當下轉頭問孟窈窈，“老夫人可還妥當？”
    顧明疆的手腕被掐出了好幾處甲印，有些都沁出血來了。好歹是嫡親的孫子，老太太當真是神誌不清了才下這樣的狠手。孟窈窈一時分神也不曾留意到顧夫人的話，顧老爺見孟窈窈沉默，皺眉道：“怎麼不請那玉觀音出來？”顧夫人遇事不亂，很擔得起正室的風範，隻道：“方才就請過，老太太反而鬧得更厲害，收起來反而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