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飛今天穿了一件條紋上襯衫，整個人看起來精明幹練，左耳帶著一顆黑寶石耳釘，映著沉暗的光。
    付宇函瞅一眼就急忙將眼睛轉回來，盯著桌前銀製的餐具發呆。他能感受到桌子另一邊，元子恒叔父投過來探尋的視線，深邃銳利，帶著強大壓迫性的氣場。他不由得縮縮脖子，覺得臉頰一片火辣辣的。
    元子恒從容不迫，接過旁邊侍者遞過來的菜單，還未打開看就說，“先上一杯加冰的檸檬水。”他音色沉穩動人，站在一旁的女侍者眼中一陣暈眩，強打著精神應是，退出門外。
    元子恒的手指優雅抬起，在空中劃過，蜻蜓點水般撫過付宇函的臉頰，隨即就聽到他旁若無人地寵溺道，“屋子裏太熱臉頰都紅了。”
    這麼一來一去完全是反效果，付宇函臉頰更紅了一分，方才緊張地手指發亮的感覺倒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叔父端起桌上的酒杯，放在手裏緩緩搖晃，眼睛目不斜視，“子恒，該介紹一下了吧。”
    元子恒這才好似渙然大悟似的，歉意地一笑，“對了叔父，這位付宇函，我的愛人。小函，這是我叔父。”
    付宇函感覺自己腦袋像是被人用拳擊手套狠狠揍了一下，原因當然是元子恒說的那句‘我的愛人’，以及後麵的‘小函’。
    元子恒從來不叫他‘小函’。會叫他，‘付宇函’，‘小東西’，‘小家夥’，有時候還會叫‘小兔崽子’，再惡心點會叫‘寶寶’。但‘小函’？他從沒這麼叫過，奶奶才會叫他‘小函’。或者他不願提起的父母，會叫他小函。
    可是聽元子恒這麼叫他，實在太詭異了。
    好在那位方才被房間裏的高顏值迷得暈眩的女侍者總算回來，付宇函拿起她端上來的檸檬水埋頭喝。
    叔父豁然一笑，“原來這就是被你寶貝得不得了的男寵，姿色果然不一般。”他故意強調‘男寵’二子，對元子恒先前說的‘愛人’之詞全當沒聽見。而後不顧元子恒陰鷙下來的視線，繼續笑著對侍者說，“剛才叫的菜可以上來了。”他對自己的出言刻薄毫不在意，轉而若無其事地對楚亦飛說，“聽說這兒的菜做得很不錯，我詳細你的推薦。”
    付宇函咬緊後牙關，腦子裏嗡嗡作響，他覺得叔父看著自己的目光是那樣嫌惡，帶著譏笑和嘲諷，那張進入中年而依然俊逸的臉，那張和元子恒有著幾分神似的臉。讓付宇函腹部一陣異常的發熱，嘔吐感即將湧上胸腔。
    在這樣一間裝潢優質的餐廳裏，人們不是該開心地用餐，美好地享受午後時光嗎？為什麼付宇函隻感受到冰冷的人際關係，棉裏藏刀的客套，無盡的噩夢。
    正當付宇函覺得自己快要支持不住時，元子恒眸光深邃，唇角牽起的笑中含著冷冽，“叔父，請收回剛才的話。”
    叔父表情未變，再次看過來時視線裏也帶著讓人感覺不舒服的諷刺，“怎麼了子恒，我說了什麼讓你不愉快的話嗎？”
    “小函是我的愛人，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另一半。而您卻在這樣的場合當麵用‘男寵’兩個字詆毀他，你沒把他放在眼裏，自然也沒想過要尊重我的選擇吧。”元子恒冷哼，一隻手在放到桌下拉住付宇函的手，十指相扣，無聲的支持。
    叔父不以為意，“子恒，像他這樣的男人，‘愛人’兩個字才是對他的詆毀。你覺得他有這個能力撐得起你愛人的位置嗎？別傻了，我今天是來和你吃飯，不是讓你給我添堵的。我說了想要見他，不是為了聽你宣布你倆要所謂的什麼約定終生。荒唐至極。我們不在意你和男人還是女人過一輩子孩子，我們思想沒那麼腐化，但我們非常介意你和誰過。這個人是否能接受你的一切，你們的價值觀和未來是否在一個水平線上。還沒見到時我還無法斷言，今天見到了，我就能很直白地說，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你們能走到最後。很抱歉，但對你們來說，對雙方都好的做法就是，離開對方。回到各自的生活，他也同樣需要一個能夠理解他，支持他，跟隨他步調的人一起生活。而那個人，恐怕也並不是你，子恒。”
    元子恒握著付宇函的手比方才更緊，指節用力，付宇函覺得自己的手骨都要被他捏斷，但他並不想選擇逃開，他願意和他一起麵對。
    “如果我是18歲，也許您這麼說能讓我有些反省。可我以已經快30了，叔父。現在聽您說這些話，我隻得到一個訊息，那就是您在挑撥我的底線。”元子恒目光變得狠厲，“把話說白了吧。你你這次來S市無非為了讓我把手裏的勢力收回家族中，我現在就可以明確地告訴您，我不接受。像個能讓我妥協的辦法吧，最好血腥暴力一些，一擊就把我打得無力招架最好。但要小心，一旦我找到反擊的時機，我會毫不留情地把你帶來的所有吞噬掉。就像上次的世伯一樣，不過那是他死有餘辜。也非常感謝他在死之前的人生裏那樣貪得無厭的斂財，收納他的領地後我的規模膨脹了2倍不止。因此，不要把這件事當成小孩子的兒戲，叔父，您已經到了那種輸不起的年齡了。”元子恒邪魅一笑，深棕色的眸子變得妖炙陰冷，“付宇函會是我的人，我才是那個決定他是否有資格站在我身邊的人。”
    叔父聳聳肩，頗有種些可惜的樣子，“看來我們陷入僵局了。”
    “的確。祝您和您的朋友有個好胃口，幾天後在公司見吧叔父，希望那個時候我們能達到某種共識。”
    元子恒起身，帶著付宇函離席。
    一路上元子恒步子邁得很大，付宇函幾乎磕絆著才能跟上他，兩人快速離開餐廳，李恒開著車就在餐廳外等候，車子還像剛才來的路上一樣暖和，仿佛一開始就沒熄火。
    “花了多久。”元子恒一坐上車就問。
    “7分鍾，比想像中要快。”李恒啟動車子，開離餐廳。
    付宇函看看前麵笑得一臉奸詐的李恒，又回頭看看元子恒，半天沒緩過勁兒來，“怎麼回事？”
    餐廳裏，楚亦飛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兩位何必這麼大動肝火，和和氣氣吃頓飯多好。”
    叔父挑眉，看著侍者端上菜品，他慢條斯理地開吃，邊吃邊說，“他今天的目的本就不是來吃飯，而是來和我宣戰，又何必和和氣氣。”
    楚亦飛又豈會不知道其中的意思，隻是時間太過短暫，他還未來得急和付宇函問聲好，就被那個那人帶走，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亦飛，從今天起會有場好戲看了。”叔父冷冷說，眼睛盯著手裏的酒杯。
    楚亦飛淡然一笑，“我不過是個老實的生意人，可禁不起什麼動蕩。”語氣裏無不誠懇，讓人找不到一絲懷疑的地方。
    叔父再無試探，攤攤手，“今天不談公事，咱們倆好好敘敘舊。你爸爸他們都還好吧……”

    作者閑話：

    下章預告：聖誕節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