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年曉吧。”肯定句，肯定句式，肯定語氣，肯定的眼神。元子恒那雙超大瓦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付宇函，黝黑的瞳色像是窗外漆黑的夜，他眼裏的夜色正中央好似有巨大的旋窩，能把人吸進去。
    付宇函聽到他這麼說，心髒差點兒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他拚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嘴唇抖了幾下，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旁邊，又嫌這樣會逃避地太明顯了從而又把視線移回來，“沒有啊，我，我和他隻是朋友，你不要亂說。”
    元子恒的洞察力本來就高於常人，方才他隻不過隨口一說心裏並不肯定，意在試探。可看到付宇函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估計自己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心中也不由得感歎段靈一的敏銳，怪不得他死活都不想讓付宇函接近年曉，而偏偏讓自己看住他。原來是這個緣故。付宇函喜歡男人，喜歡的還是自己的青梅竹馬。
    兩人一陣靜謐的尷尬，付宇函輕咳幾下，低頭喝茶。而元子恒正意味深長地盯著他，那視線就像一把機關槍，一下掃過去，付宇函身上就像篩子一樣，多了好幾個孔了。
    好在這時侍者走進來，端上幾盤香噴噴的飯菜。元子恒沒打算難為他也就不再追問，付宇函明顯鬆了口氣，注意力被麵前的美食吸引住，耳朵都像是要立起來，眼睛瞪得圓圓的，跟兔子倒有著驚人的神似。
    元子恒快被付宇函的樣子逗笑了，他很是難得地強忍著笑意，努力地維持滿不在乎高高在上的表情。之後卻發現自己這麼做根本就是徒勞，因為自從桌上那幾盤菜上來，付宇函的視線就再沒離開過桌子。聚精會神地，簡直像是在用眼睛吃東西似的。
    “兩位主食想吃點兒什麼？”侍者恭敬問道。
    元子恒沒說話，看向付宇函。付宇函也瞅向他，心說難道這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見？他元子恒什麼時候這麼體貼了。大眼瞪小眼過了三秒，直到侍者受不了倆人視線裏一來一去的傳情，尷尬地輕咳，付宇函才回過神。侍者不是第一次見元子恒，但卻是第一次見他帶男人來吃飯。難不成元少玩夠女人了，改換男人了？不過這些不是他一個餐館的侍者該操心的，於是眼觀鼻鼻觀心靜靜在一旁候著。
    “都有什麼呀？”付宇函不再客氣，朝侍者問道。
    侍者嘴角帶笑耐心介紹道，“今天大廚早上現擀出的麵，可以做刀削麵或手擀麵，還有包子和鍋貼，都是素菜餡兒的，也能烙餅，就是等得久些。日常的米飯也有。要是喜歡吃甜的，前天才剛和了豆沙餡兒，能做厚實的大豆包，上了蒸籠一會兒就出鍋。”
    付宇函聽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那我要吃刀削麵，再來一個豆包。”他的口味偏小學生，喜歡吃油炸食品更愛甜食。
    元子恒等他說完，“我要一碗米飯。”
    侍者應聲下去了。
    付宇函盯著這一桌子菜不住地吞口水，拿著筷子看了一眼元子恒。元子恒感受到他的視線，總覺得自己好像養了一隻寵物似的，人家正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等著被喂食。
    “吃吧，看著我做什麼，難不成等著我喂。”
    元子恒話音剛落，付宇函的筷子就唰地一下伸出去了，衝著那盤糖醋小排骨就夾過去。夾了一塊放進嘴裏，那整個眉眼都幸福地眯起來，陶醉地咀嚼著，臉頰瞬間一層粉嫩，和飽滿成熟的蜜桃似的，色澤剔透，白裏透紅。
    “真好吃，你是怎麼，找到這麼好吃的地方的。”付宇函嘴裏的還沒咽下去，筷子又伸向另外一盤芥蘭。
    “慢點吃。怎麼你每次吃東西都這麼著急忙慌的，又沒人和你搶，不夠再點。”元子恒看不下去了，伸出筷子壓住付宇函的筷子，“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再夾菜。”
    付宇函乖乖地把筷子縮回去。
    “以後每吃一口都嚼12下再吃下一口。”元子恒不緊不慢地說，“還有，垃圾食品要少吃，最好能不吃。那種快餐能有這些好吃嗎。吃垃圾食品頂多就是填飽肚子解決了溫飽，算不上正經吃飯。”
    盡管覺得元子恒這麼絮叨得像個老媽子，付宇函也隻能敢怒不敢言，隻是不服輸地說，“這種是這種的好吃，垃圾食品也有垃圾食品的好吃。”
    元子恒懶得和他掰持這些歪理，隻勒令說以後在家不準再吃垃圾食品。
    付宇函隻要現在有好吃的，什麼煩心事都拋到腦後了，他埋頭苦吃，不過也不敢忘元子恒剛才的囑咐，每吃一口還得數12下。不過等豆包被端上來時，付宇函徹底不淡定了，直接上手抓，結果燙得他直吸氣。
    “先放下，涼一點再吃。”元子恒覺得自己像帶了個小孩子出來，什麼都得管。
    “就是剛出鍋的，才最好吃。”付宇函忍著燙把豆包擺成兩半，細密的豆沙發出香甜的味道。付宇函吹了幾下，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滿口的甜香，別提多好吃了。豆沙包的外皮做得蓬鬆柔軟，像是一團雲咬在嘴裏。
    付宇函吃得香，神采奕奕，元子恒不由得停下筷子盯著他看。付宇函見他這麼看著自己，以為他想吃自己手裏的豆包，於是很大發慈悲地把另一半遞過去。
    元子恒看著伸到自己嘴邊的半個豆包，沒多想，張口就著付宇函的手就咬下去，嘴唇似有似無地碰到了他的手指。
    付宇函嚇一跳地把手往回縮，不曾想他居然直接咬下來，“我還以為你要把我的手咬下去呢，張那麼大的嘴。”
    元子恒眉眼舒展，嘴裏都是豆包甜美的味道。他平時其實並不吃甜食，可付宇函吃得那麼香，小臉紅撲撲的，竟勾起了他的食欲。就那麼就著他的手咬下去了，得到對方慌亂的表情，元子恒卻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你今天去交流大會做什麼，不是單純地去消磨時間吧。”元子恒像閑聊一般問道。
    付宇函愣了一下，也沒打算再隱瞞，“我是想找工作。我想找一份和設計或新媒體策劃相關的工作，我以前做過很多兼職，也有設計功底。可我畢業的學校很爛，也沒有什麼實際的經驗，投出去的簡曆都一去不回。所以才打算去碰碰運氣，沒想到卻被人嫌棄了。果然，像那種大公司的人，都眼高於頂。像我這樣的資格，應該沒什麼機會吧。我也想通了，幹脆先找個一般的公司積累點兒經驗吧。”
    元子恒點點頭，星亮的眸子裏有幾分動容稍縱即逝，沒再說什麼，兩人吃完飯離開。
    回家路上的氣氛就好多了，付宇函吃飽了，心情舒暢，甚至和元子恒聊起上學時的時，不過高中實在沒留下什麼好的回憶。
    “你知道嗎，我特別討厭球類運動。”付宇函腦袋靠著車窗說道。
    在元子恒接話之前，付宇函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是高中的時候出櫃的，很早吧。那時班裏同學知道我是同性戀後，對我挺排斥的，曾經比較好的朋友，也都漸漸疏遠了。其實說實話，我這種脾氣也不會有什麼朋友，這我也知道。當時我最最討厭的就是體育課。因為隻要老師一讓做自由活動，我就得離球場遠遠的，不然就會無緣無故總是被球砸。一次還被砸出了鼻血。你知道麼，當時沒有一個人上前製止。老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女生們竊竊私語指指點點，班裏的男生把我當病毒一樣罵罵咧咧地驅趕。我鼻子裏的血流個不停，有些止不住，樣子狼狽得讓我覺得窩囊。後來沒到體育課我都請假，沒再正經上過。那段時間是個噩夢。”
    付宇函靜靜地訴說，就像是在描述別人的故事，他臉上並沒有太明顯的情緒或是反應，隻是淡淡的聲音裏讓人覺得憂傷寂寞。就算他現在能坦然麵對那些事，已經產生的傷害卻已無法彌補。
    讓付宇函出乎意料的是，元子恒居然沒有挖苦或打擊他，隻是安靜地聽他講完，而後輕歎口氣，“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如願的過去，不必太糾結。重要的是，你現在過得好，這就足夠了。”沒有過多的評價，沒有局外人自以為是的安慰，像是在對話，又像是在自語。
    付宇函輕輕笑了笑，自己現在過得好嗎，欠了一屁股債，工作也還沒找到，除了住的好吃得飽，實在沒什麼可取之處。
    難道元子恒以前，也有些不願提起的過去嗎？他沒敢開口問。
    經過這次的晚飯，付宇函沒想到元子恒原來對人挺好的，倆人也能像朋友一般相處。那種有時的傲慢和嚴苛，也是隻不過是對事不對人，並非真的過分。
    不過到了第二天早上，元子恒又恢複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強勢態度，毫不客氣地嫌棄付宇函做得可麗餅太硬了。
    當然也有好事發生，一個午後，有家大公司的人事部負責人給付宇函打電話，讓他去麵試。

    作者閑話：

    下章預告：麵試要看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