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呢！誰能收服你呀！”陸非隻當自己自作多情了，可是打開衛生間，卻看到已經洗得幹幹淨淨的襯衫和長褲。
    陸非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相信陶瀛凱說的，還是做的！
    這幾條短信已經在陸非的手機裏藏了十幾年了，就像藏在他心裏的一個最甜蜜又最難忘的秘密一樣，始終不能割舍。
    就在他再次神遊天外的時候，葉凱文的辦公室門被人敲響了。
    敲門的是葉凱文的助手蕭雲兮。
    蕭雲兮亭亭玉立的站在門口，恭恭敬敬的對葉凱文說道：“葉醫生，剛才羅督導打電話通知我們下午兩點去會議室開會。”
    “今天下午？好的，我知道了。謝謝。”葉凱文待蕭雲兮關上辦公室的門，才對陸非和簡正輝攤開手道：“看來今天的見麵隻能到此為止了……。”他深深地看了陸非一眼，接著又說道：“要是兩位有興趣和我一起吃午飯的話，我們可以多聊聊？”
    陸非躲開葉凱文的視線，和簡正輝交換了一下眼色，點頭道：“當然可以！”
    他們在隔壁最高的那棟商業樓的一樓選了一家清靜的中餐館吃午飯，這棟大樓比葉凱文診所所在的寫字樓還要高上十幾層，站在樓前的街道上仰望樓頂，明晃晃的秋日陽光折射到大樓的玻璃窗上，給人帶來一陣陣眩暈的感覺。
    在午餐桌上，葉凱文又詳細介紹了一番齊曉瑩和蔡美華的治療情況，不過基本上都是從他的專業角度去分析的。比如他說齊曉瑩之所以渴望成名，跟她初中時候受過班上一位特別漂亮的女同學的奚落有關係。
    那名女同學曾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嘲笑她“任何好看的裙子穿到你身上都變成了地攤貨！不是衣服難看，而是你人醜得連衣服都襯不出好看了！”那名女同學還搶過她的日記，把她喜歡班上一個帥氣男生的秘密抖落出來，使得她成為了班裏想吃“青蛙王子”肉的“癩天鵝”……少女時代最初的自尊心被無情摧毀後，齊曉瑩變得極其自卑，同時也膨脹了她渴望獲得成功的欲望，為了變成萬眾矚目的明星，她願意做出任何犧牲！
    而蔡美華雖然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外表從沒有受到過別人的歧視，卻也經受了一次沉重而意外的打擊——在芭蕾舞團的新秀選拔賽中，她從托舉的男搭檔手裏掉到了台下——腰椎損傷使她的芭蕾舞之夢徹底破滅，也一度令她覺得自己失去了生命的全部意義。雖然在男友和家人的鼓勵下，她又在媒體製作中找到了精神寄托，鏡頭中容光煥發的形象也使她重新找回了自信，但是為了上鏡，她又不得不時刻提醒自己要注意形象，為了保持身材，她還陷入過厭食症的折磨之中難以自拔，而這無疑與她被男搭檔摔下台的記憶陰影有著密切聯係——她總認為是自己當時太胖了才會發生那樣的後果——絕不能讓自己在胖起來，否則也上不了鏡便成了困擾她的魔咒！
    “那你認為她倆有沒有自殺的可能呢？”
    簡正輝試探的問道，他現在覺得葉凱文的分析也並不全是虛張聲勢了。
    “汪董最初推薦她倆來我這裏治療，是因為她們都有不同程度的抑鬱症！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之後，她們的康複效果都很不錯。
    “我在她倆出事前一周，給她們都做過心理分析，那算是康複之後的定期複診吧。總體來說，她們的心理狀態當時都在正常範疇之內，也就是說，她們當時沒有抑鬱症複發的傾向！而抑鬱症患者發生的無征兆性自殺的幾率比普通人還是高一些的，所以從我個人來講，她們也是沒有自殺的可能性的！而且——”
    葉凱文啜了一口麵前的飲料，非常自信的接著說道：“按照常理，一個人如果準備自殺的話，肯定是會考慮很久很久的，因為殺死自己，就意味著和這個世界告別了，她們一定會給這個世界留下一些東西來解釋自己的選擇的！如果說齊曉瑩的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而且她有吸毒史，勉強算得上是意外死亡的話，沒有留下遺書還可以理解！那麼蔡美華呢？假如她已經做好了充分的自殺準備的話，她為什麼連一封遺書也不給自己的親人或者愛人留下呢？要知道，她和她的家人關係很好，她和她男朋友都快結婚了——就在那次複診的時候，她還邀請我參加她的婚禮呢——這麼快就自殺？你們認為可能嗎？”
    “是不是婚約有變故？”陸非提醒了一句。他在閱讀蔡美華同事和親人證詞的時候，也發現過這個問題，但是因為蔡美華的男友兩周前剛去了國外，要結婚的時候才能回來，所以一時也找不到他對質。
    “不會的！蔡美華說她和她的未婚夫是上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了，兩人感情非常好，他倆還一起來過我的診所，是陪蔡美華來治療的，我能看出他們之間是不是真心實意的！所以這個可能不成立。而且，以蔡美華的個性，就算是男友悔婚，也不至於讓她心灰意冷到自殺的程度！這兩個女孩，都不是個性脆弱，動不動就拿自殺威脅別人的那種女孩子！”
    陸非很不喜歡葉凱文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心理醫生都那麼自戀嗎？
    “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的職業病。”葉凱文似乎看穿了陸非的心思，淡淡的笑了笑。
    “到目前為止，每條線索都是中斷的，齊曉瑩和蔡美華在死亡之前都表現的極為正常，卻在死亡心理上表現得極不正常……真不知道她倆是怎麼想的！喂——”
    陸非挑釁的瞪了葉凱文一眼，“你不是研究心理學的嗎？為什麼不去研究下她們死亡時候的心理？”
    葉凱文對陸非的挑釁視而不見，悠然自得的笑道：“嗯，這個主意不錯。正好是我下次的專業研究方向！”
    “最可惡的是什麼呀？”簡正輝歎了口氣，說：“從屍檢報告和偵察結果來看，幾乎找不到任何死於謀殺的證據！每一個證人，每一件證物，都隻說明了一件事……她們死於意外和自殺！”
    “可是汪夢雯卻堅持說是謀殺！”陸非接口道：“如果最後的調查結果是謀殺的話……”
    陸非深吸一口涼氣，隻覺得心髒在驟然間縮成一團，眼睛不知為什麼，竟自尋找著葉凱文的眼睛，那雙極似陶瀛凱的眼睛能帶給他支持心靈的力量嗎？
    “如果真是謀殺的話，那我們的對手就太深不可測了！”
    葉凱文直視著陸非的雙眸，讓自己說話的語氣盡量平穩一些，他不願意陸非察覺到他內心的慌亂，那樣隻會給陸非增加更大的壓力，而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陸非那種惹人憐愛的惆悵表情。
    作為執業近十年的心理谘詢師，葉凱文對自己身邊的每個人都刻意保持著理智的距離，因為執業規則無時無刻都在提醒他，不要輕易與身旁出現的人、尤其是病人，有太多私人的交往與情感的交流，那樣的後果隻能是誤人與自誤！
    然而陸非的出現，卻動搖了他的信念。
    是的，最初他對陸非的確是懷著一種職業性的好奇心。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於清秀之中透著滿身英武之氣的青年，為什麼總在別人毫無察覺的時候，露出自己一段若有若無的憂傷之情呢？他的心底，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傷心往事？如果我能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什麼，那該多好呀！更確切的說，他渴望陸非那封閉的心門能被他輕輕推開——無論他的心房裏布滿多少傷痕——他都願意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將它修補如初，甚至更好！
    每一次相見，他都能感覺出陸非心中藏著一段難以名狀的柔情。正是這難以言說的柔情，打亂了他平靜的心湖，隻覺得陸非那憂鬱的凝眸沉思已經印入了自己的心底，他作為醫生的理性已經開始搖搖欲墜！
    我怎麼能夠對他產生好感呢？我隻是個普通人呀！我雖然是個孤兒，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可我對情感的渴望也不至於反差到如此地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