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青遊湘湖，湖邊滿是藍燭樹，這藍燭有一個傳說，一個關於先太子的傳說。勤於朝政的太子楚衡突然留戀戲台間，坊間都說不近女色的太子看上了一個身份卑賤的戲子，還是個男人，皇帝聽聞大怒，罰太子禁足一月。戲子因魅惑太子被皇上下旨處以絞刑，太子為救戲子冒險謀反，被當時還是二皇子的楚沐打敗，亂箭穿身而亡。據說他死前緊緊盯著宮中的一株藍燭，奄奄一息地祈求楚沐讓他葬在藍燭樹下。皇帝因楚衡造反一案大病不起不久便駕崩，楚沐繼位。
    “若不是你，朕大業難成。”楚沐望著一身戲子打扮的他輕蔑說道。
    “那就請皇上遵守承諾。”戲子麵容平靜，無悲無喜。
    楚沐頷首：“你的家人勻平安歸家，另賞黃金萬兩。”戲子轉身欲離去，身後是楚沐的聲音：“他的骨灰，撒在湘湖。”戲子頓住，最狠帝王心，屍骨無存麼。戲子對皇宮毫無留戀，決絕離開。楚沐立在原地諷刺地輕勾唇角，都說戲子無情果真如此。太子被戲子下藥失去全身功力才被亂箭射死，他死的時候一定知道是戲子下藥，卻依然癡迷地盯著那藍燭，最後的心願竟是葬在藍燭樹下，可楚沐偏不讓他得償所願。傳說是戲子在湘湖邊種滿了藍燭，他的名字便是藍燭。
    孟冬青正要折下一支藍燭，一隻白皙的玉手將他擋住，“它好好長著並未得罪你，何故非折下來？”世上竟有如此美麗的男子，對是美麗，這個詞用在他身上一點也不突兀。孟冬青不好意思地收手，望著美人的背影，美人不顧路人的矚目沿著湖邊慢慢走著。孟冬青跟在他身後，美人邊走邊清唱戲文，動聽的聲音吸引不少遊客默默跟隨。孟冬青細聽，他唱的是：終為那一身江南煙雨覆了天下，容華謝後，不過一場山河永寂。
    重九閉關練功，練功時謝藥年的頭顱不斷閃現。他看著自己的手心，木箱中流出的血怎麼洗都洗不幹淨，他每天都能看到阿年的血。痛苦的閉上眼睛，從來沒有想過整天一起打鬧的兄弟，會以這樣殘忍的方式永別。重九出關後拉著柳長白尋找孫遇現蹤跡，柳長白緊跟重九身後，他覺得重九跟以前有些不同。兩人停在一戶人家門口，六疾館搜到情報，幽靈舊人在某個神秘人的組織下聚在一起，不知有何目的但眼下看是衝六疾館而來，這戶人家跟幽靈小醜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兩小孩在庭院中玩耍，柳長白走過去，眯眼笑問：“小朋友，你們叫什麼名字啊？”
    小孩齊聲回答，一個叫江思臨，一個叫江念平。江吏跟夫人一起走過來，重九衝過去，捏住江吏的喉嚨。兩孩子當場嚇哭，柳長白趕緊勸重九撒手，說他們都是普通老百姓，你跟他們較啥勁，重九眼神透著寒意放手。柳長白看著重九，皺眉心想不對勁。小醜站在屋頂，跳過一格又一格瓦礫，“六疾館是朝廷正式編製的部門，脅迫百姓這種事不是我這樣的壞人才幹的麼？”江吏不可置信地盯著屋頂，臨平……是你嗎？小醜與江吏對視，別來無恙……我愛的男人。重九再次扼住江吏的喉嚨，眼珠泛著紅色血光，“孫遇現在哪裏！不說殺了他！他也是你在乎的人吧，要不讓你也體會一下，目睹重要的人死去的感覺！”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阿現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也許……也許唐少時姐弟知道！”重九扭動兩下脖子，“你雖然沒有撒謊，但是今天你們都得死！”哢嚓一聲擰斷手裏的脖子，小醜吼叫著飛奔過來，柳長白阻止不及，重九抓起兩個孩子舉起，渾身血氣沸騰，柳長白焦急喊道：“不要！你看清楚！他們還是孩子！”此刻已能確定，重九已經走火入魔失去本心。小醜摟著江吏的屍體，不相信地反複搖晃喊叫，眼淚弄花臉上的油彩，他推推江吏的頭，斷掉的脖子無法支撐它，頭顱跟脖子當即錯開歪到一邊。小醜緊緊抱著江吏，瘋了一般哭喊。江夫人哭著跪在小醜麵前，求他救救思臨和念平，聽到兩個孩子的名字小醜愣住。他輕輕放下江吏，閃身至重九身後，三把刀刺入重九的要害，下一刻麵前的重九卻變成一團黑煙，他中了重九的幻術。不可思議的看著胸口，一隻指甲黑色的手從身後穿過他的身體，為了讓他體會痛苦故意沒有碰到心髒。小醜搖晃著身體怪笑，視線逐漸模糊，他終於要死了嗎？他抬起手指著柳長白，嘴巴動著卻發不出聲音：求你救救他的孩子……
    柳長白飛身撲去，手肘頂著重九的脖子一起重重砸向牆壁。重九眼睛裏的血氣更重，陰陽麵罩下的臉龐扭曲，抬起手掐住柳長白的脖子。柳長白凝視他，“你若是下得去手，就殺了我吧！我不想看到你為了報仇濫殺無辜！”重九的手指在顫抖，嗜血的魔性讓眼前柳長白的臉變成了孫遇現，但是內心深處有個聲音不停在提醒他，他是小白！他是小白！重九鬆開手，飛身逃離這裏。柳長白將兩個孩子帶到母親身邊，歎息著去追重九。
    重九漫無目的地穿梭於叢林間，最終精疲力竭地倒在了清秋道的天梯前。他抬頭望著高聳入雲的天梯出神，突然被一股力量拉起，他趴在寬厚的肩膀上，道士回來了，這次是他主動背他。重九摟住喬南司的脖子，鼻子突然就酸了。阿年死後他一直沒有哭，被喬南司背著走上天階他突然就忍不住，也許當初能早點哭出來就好了……
    “道士，我不是來還鼎的，你家的鼎都放著積灰，看你也不急著要。”重九埋進喬南司的勁窩，悶聲呢喃：“我誤入魔道，殺了無辜之人。”
    喬司南沉默走了一路，重九想道士一定是無法接受他這樣的人做朋友，但拉不下臉把他丟下去，所以硬撐著背他。“你若喜歡這魔道，我陪你可好？”重九啊了一聲，喬南司語氣依然平淡的重複一遍，“你若喜歡這魔道，我陪你可好？”重九終於忍不住對道士摸摸頭，道士疑惑回頭看他，重九忍住還想再摸的衝動，笑著說道士這天梯一時半會兒走不完，我給你講個笑話樂嗬樂嗬。重九清清嗓子，打算給道士講個有內涵的。
    “農夫夢裏遇見玉帝問萬能的玉帝啊，一萬年對您來說是多長呢？玉帝回答我眨一下眼的功夫。農夫又問那麼一萬兩黃金呢？玉帝回答不過是我的一根頭發而已。農夫說慈悲的上帝啊，那就請您給我一根頭發吧。玉帝說沒問題，等我眨一下眼之後給你。”重九見喬南司還是沒反應，看來想聽到道士的笑聲也是難。他疲憊的閉上眼睛，安穩睡去。喬南司走得很慢，萬階天梯對於人生之路才是眨眼一瞬。
    重九醒來後手上扣著條銀鏈，銀鏈的另一端扣著喬南司的手腕。喬南司翻著書頁，“在你克服魔性前，就暫住清秋道。”重九雙手抱胸，坐著生悶氣，道士的話真不可信，前一刻還說要陪他一起入魔，翻臉就拘著他擺脫魔性。喬南司抬起頭，“我想過了，魔道不適合你，咱們還是學這修仙之道，不求羽化成仙但求頤養心性。”重九哼了一聲，老子要是打的過你，心性自然平和，因為有這樣的修為什麼仇什麼怨報不得。他期盼地湊到道士腳邊，“你能幫我殺一個人嗎？我特別恨他，他要是死了我這魔性估摸立馬能好。”
    喬南司望著蹲在腳邊的重九，搖頭說不能。重九眼裏滿是失望，喬南司繼續低頭看書，心緒卻無法靜如止水，他合上書：“陰陽家的武功與道家有許多相通之處，你練功的迷思，我倒是能指點一二。”重九的眼睛立即亮起來，這話說得很明顯啊，道士要教他武功。若是有喬南司指點，他的功力定能突飛猛進。他扔掉喬南司的書，拉著他的手說別看了走練功去！喬南司看著兩人扣在一起的手，嘴角展開笑意。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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