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水流聲從屏風後傳出，接著便是沈默的疑問：“咦，怎麼是正常的尿？”尿完渾身一抖，嘖，可惜了這個茶壺，汝窯的呢。隨手扔到椅子上，沈默一身輕鬆地爬回床上。屋外雨聲簌簌，看樣子是要下一整個夜晚了。
    頭枕著雙臂，沈默還沒發現貔貅已經入眠，兀自說著：“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白色的尿是極陽之物，但既然你不介意就在找到髦塵珠前湊合吃著吧。不過可惜剛才沒尿出來……你說為什麼他們一個兩個都不肯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呢？看他們的態度，肯定不是病，那是為什麼？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尿出這樣的東西，而且還尿床……”說到這裏沈默有些害羞。
    [呼~~]回答他的是貔貅的一聲輕鼾。
    “……”什麼時候睡著的。
    算了，多想無益，不如改天去找劉貴問問，那個死胖子讀書腦袋不靈光，旁門左道的東西知道的最多了。沈默抽回手臂翻了個身側躺過去，麵對著玉貔貅。
    閉上眼睛，玉貔貅的殘影在眼前停留片刻，沈默忽然回憶起早上的那個夢。
    清醒時回想，夢中那個從玉貔貅中蹦出來的十三四歲的少年一定就是貔貅了，可惜他現在已經忘記夢中少年的模樣。“你什麼時候才能變成人形啊……”沈默細語喃喃，伸出手握住了玉貔貅，隨後安然睡去，屋外一道尖銳的蟬鳴響起，也沒能將睡夢中的人兒驚醒。
    與此同時，京城裏，與恭親王府所在地幾乎成左右對稱的一處宅院內，氣氛可就不那麼恬靜和諧了。
    一個仆從端著藥罐從宅院主人的臥房前匆匆經過。這是要為宅院主人的老母親送止咳嗽的藥呢。
    臥房的窗子上倒映出兩道人影，一個高大健壯，一個纖瘦輕盈，兩人似乎發生了爭執，麵對麵站著，嘴巴不停地開合。
    “之孝，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為什麼還是這麼固執？！”高大青年一把拉住纖瘦青年的胳膊，皺著眉問道，眼神中有不解，有埋怨。
    這個“之孝”正是大理寺少卿李之孝，那高大青年正是和他有著非同尋常關係的神獸狴犴。
    李之孝仍是一副無悲無喜的冰冷表情，他用力甩甩胳膊，可惜兩人力量差距太大，隻是徒勞。“什麼叫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順著那小沙彌查到了雲岩寺不是嗎？難道不值得高興？”
    “你為什麼這麼冷酷無情……”狴犴聞言不由鬆開雙手，輕輕後退一步，死死盯著李之孝，“那個人傻了，靈魂殘缺了，被湖底的妖怪吃掉，再也找不回來了。我們明明可以早些時候就除掉那妖怪，是你說要‘放長線釣大魚’，任之不管，所以他才……”
    “難道他掉到湖裏是我推的嗎？況且他又沒死。如果不找出真正的幕後黑手，隻是除掉這一隻妖怪，以後還會有更多人受害，我不認為我做錯了什麼。”李之孝冷冷地打斷狴犴的話。
    狴犴垂下眼眸糾結：“你說得沒錯，可是，眼睜睜看著一個你本可以救下的人遇害，你不會愧疚嗎，他還有家人，有朋友，也許還有錦繡的前程，現在全都沒有了……”
    “我為什麼要愧疚？”李之孝抬起頭傲然直視狴犴，神色堅定，“救得了一個人，你還能救得了天下蒼生？做任何事有得必然有舍，這隻是小小的犧牲，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你活了這麼久的歲月，應該比我更通透。”
    “是啊……”狴犴眼神躲閃，道理他不是不懂，但悲劇發生在眼前他一時還無法接受，他性格本就如此，急公好義，嫉惡如仇，有時會很衝動，但自己做過的事情從不會後悔。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他認為能靈魂相交的伴侶卻是一個冷靜到有些冷酷的人，第一次直麵兩人之間巨大的不同，這讓他感到茫然。
    “是我太多愁善感了吧……”狴犴低語著，輕巧地閃身出門，走入細細夜雨之中，走出李之孝的視線。
    這是他們確定關係後，狴犴第一次不在李之孝房中過夜。
    深深望著狴犴遠處，被雨水逐漸模糊的背影，李之孝緩緩關上房門，將一室燭光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