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就是，永遠不必說抱歉【1】
    淩肖是讓我又愛又恨的一個人，愛是因為這個人長得帥心思也細膩，我作為一個視覺係動物對顏值這種東西向來很沒骨氣的沒有抵抗力，而恨是因為這個人本質上就是個無賴，浪費一副好皮相盡幹些不正經的事兒。淩肖管這叫特立獨行，於是我也常常好心的給他加上那漏掉的尾綴，“的豬”。
    起初，淩肖隻是我一個堂哥的發小，後來成為了我的高中同學。我相信，你們的班級裏一定也有像他這種靠著各種不清不楚的原因和關係進入的插班生。當時高三他來我們班的時候我還挺驚訝的，畢竟是個大我兩歲的人，而那時我堂哥已經考賽達去大美利堅兩年了，想到他小時候老欺負我，我就特別討厭他。他瞄到我的時候倒是淡定得很故作友好地衝我笑了一下。
    說到我高中的時候，也勉強算個好學生吧，玩的圈子也是班級裏排名上遊的，淩肖插班進來的自然是坐在最後排，還是個藝術生，除了睡覺自娛自樂就是自娛自樂睡覺，我倆互相不交際，我更是完全當不認識他。但是呢他又是個特別吃得開的人，男生嘛多多少少都喜歡打籃球啊踢足球啊這樣的運動，玩著玩著也就熟了，有一天跟我玩得好跟他也混熟了的除了學習好其他方麵都有點傻愣的李峰就跟我證實，“聽淩肖說他是你幹哥哥啊，你怎麼對人家那麼冷淡？”我當時就一拳打在傻峰比女人還纖細的腰上說，“他說你就信啊，他要說李剛是他爸爸你信不信？”這傻缺竟然還很認真地思考了兩秒鍾左右跟我點點頭，“信啊，雖然他姓淩，但是他可能跟媽媽姓嘛，不過李剛是誰啊？”李峰這麼有理有據的回答真是讓我暈倒，想想淩肖那缺德鬼絕對也不會隻跟李峰一個人散播謠言，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隻能去找他聊聊。
    “我沒說謊啊，你小的時候的確是叫我淩肖哥哥的。”淩肖懶洋洋地把腳擱在桌子上斜我一樣的樣子就算現在想來也是真的挺欠打的。
    “那是我小時候不懂事，不能作數。”雖然這樣說缺了點底氣但是對待他的方式也隻能死皮賴臉一點。
    “怎麼不作數，這麼久沒見你真沒以前可愛了。”他騰地一下就站起來用手捏我臉，動靜太大引起了大部分人的圍觀。
    “可愛你妹！”我惱了狠狠拍開他的手瞪著他。
    “對啊，我妹。”這下徹底沒法談了我被他搞得無語隻能踹一腳他的桌子甩頭不理他。
    那個時候我就是有這麼份莫名其妙的優等生自豪感，覺得和淩肖那種人扯上了熟人關係簡直是件非常羞恥的事情。淩肖說實話也就是以調戲了我一把為樂趣並沒真的把我當妹妹看，這也是他後來親口承認的，這個神經病就是非常喜歡惹各種女生生氣，還要美名曰是種變向的喜歡方式，我跟他說是變態的喜歡方式才對。
    淩肖呢不僅是那種你們都有可能見過的關係戶，並且還是你們學校裏通常會出現的那種混世魔王風雲人物，雖然他高三才轉校進來，亂七八糟的八卦新聞是沒少傳，一會兒是跟隔壁小學校的霸王打架，一會兒是搞大一起畫畫的高一小學妹的肚子，淩肖本人倒是很自得其樂甘於當這種校園傳說的男主角，但久而久之班裏的人都不太願意接近他了，不過他也無所謂，繼續混他的日子。
    至於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和他的關係變好的，那已經是畢業酒會的時候了，我那時還不知道自己是那種濕氣重的時候容易過敏的體質，櫻城適逢梅雨季節，我喝了點酒渾身就起了數量和形狀都略恐怖疹子，那時我也萬萬沒想到淩肖會是那個一馬當先背我撤離現場的人，那也是我第一次覺得這個人雖然平時假不正經，危急時刻還是蠻有眼力見的，而淩肖的解釋是，好歹跟我堂哥是發小，要我直接謝我堂哥。但不管怎麼說那以後我們關係緩和了，我不那麼反感他了。那個晚上在我爸媽還沒趕到醫院之前淩肖就一直陪著我，我們第一次好好聊了一會兒天，我問他那些關於你的傳聞都是不是真的，他倒真的很像個哥哥似的摸我腦袋笑我天真無知，流言蜚語換句話說就是扯淡，懂嗎？那時並發症有點低燒我還迷迷糊糊地跟他認錯說雖然認識你但是不願跟你交流有點對不起，你還是個好人。後來他常拿這句話取笑我，說我看無間道看多了，都把台詞融進生活了。不過後麵我爸媽來了，他們先是為我擔心，後來就一個勁懷疑淩肖和我是不是早戀，如果不是有我堂哥佐證，這個事情還真有點不好說，但再遙遠點的後來我爸媽巴不得我和淩肖真的是一對，不過那都是後話了，當時他們是真的像審犯人一樣把淩肖從家底開始一件件事情問清楚，那也是淩肖難得很老實的回答問題的一次，我迷迷糊糊地還是覺得很好笑，原來他那麼放浪不羈的一個人也能那麼低聲下氣。
    然後啊，我們就都上大學去了，巧的是呢，他上的美院和我的大學又在同一個城市。我們都用上微信那會兒淩肖又用那副浪子姿態重新跟我聯係，人家聊天的開頭都是“在嗎？”，他老人家用的都是“約嗎？”，我多次跟他申訴說能不能不要這麼奇葩萬一我的手機被別人拿去玩兒看到了得怎麼想我，當然淩肖這種我行我素的人是不會聽的。高中畢業以後他就沒有剪過頭發，憑著過硬的顏值，也是什麼邋遢發型都還合適，淩肖學的是攝影，看起來也挺像那麼回事，我混動漫社的時候還找他幫忙出外景，他常說我是大材小用偶爾也敲我幾頓飯做酬勞，不過和他聊得多了也就慢慢能接受他那種嘴上高傲得要死心裏早就妥協的說話方式了。
    我和淩肖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就是旅行，大學裏我和他結伴去了不少地方，也是這些旅程讓我聽到了他很多的故事。
    說來也坎坷，大概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淩肖和我和堂哥分開的時候是跟他父親去了高大上的貝城，我們都覺得從此是再難見到他，事實上呢，那個時候淩肖的爸媽離婚了，他被判給了他爸，而他爸被調職去貝城他就跟著去了，淩肖跟不上貝城的課業就留了一級，後來到高一了，他爸和別的女人再婚了，那女人挺年輕的，但心術不正，那時候淩肖已經美男初長成，身高逼近一米八長得又眉清目秀，那個本該被他叫後媽的女人估計也是看上他了，就變著法子引誘他跟她上床，淩肖爸爸出差的時候索性那女人就全裸在家，淩肖血氣方剛的年紀但是還是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覺得這後媽有點惡心，實在受不了啊，於是就不回家了，四處亂逛也就交了些狐朋狗友，心也越來越野，課業是越來越差，他爸工作忙也是沒有閑工夫管他，他媽來看他的時候找不著兒子了，找到人的時候一看胡子拉碴儼然一副墮落青年的模樣，這哪行，跟他爸又大吵一架把兒子接回櫻城自己帶。這倒也正和了淩肖的意，按他自己的話說要不是他媽接手的早他可能就要變成gay了，回櫻城了因為教材不一樣，又留了一級補課，但是明顯淩肖已經無心學習了，所以就走藝術生這條路，繪畫班的女孩兒也是如狼似虎，淩肖的初夜也是很好笑，是被一個學姐強了，跟當時在學校流傳的版本完全不一樣，不過自從初夜被奪走淩肖確實也是對sex這件事的態度變得非常隨性，之後也確實放浪形骸地亂搞過，說到這件事的時候他非常語重心長地以一種長輩的口吻教育我要好好守護自己的貞操，這個東西講起來好像很虛無縹緲，失去了你才會發現它的重要，我當時笑著調侃他，我以為你要跟我傳播性解放思想，你突然這樣正經真是讓我好不習慣。當然，淩肖也有真正喜歡的人，他們也在一起過，最後分開也是淩肖的決定，他說，你別看我平時一副什麼事都不在乎的樣子，其實我很明白自己心裏的扭曲，10歲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吃過一次所謂的團圓飯，我性子變成這個樣子，恐怕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自己的家庭。淩肖講得透徹，我完全沒有插話的餘地，半天隻憋出一句，看開點，叔本華不是說，要麼孤獨，要麼庸俗嗎，你注定就不庸俗啊。他看我一眼說，那是，哥就是這麼拽，不過叔本華是誰？
    再後來淩肖搞攝影真搞得小有名氣，一次他在露城搞畫展，我去捧場，看到一張有貝城標誌性建築物的照片，我本想嘲笑他，因為他曾跟我說他再也不會回那個城市的，但再細看，那幅照片的拍攝時間，也正是他離開那個地方的那一年，難怪整個基調也調成了灰色。我心裏便暗歎原來這小子沒投奔藝術之路前就天賦秉異啊。畫展期間淩肖忙著應付一些專業人士和媒體人士，看到我時隻是招了招手笑了一下。在我離開的時候收到他的消息，簡明扼要的，“約嗎？”，我笑了一下，回道，“約你妹啊！”，他再回，“對啊，我就是在約我妹啊。”，確定他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無賴淩肖後，我終於也是放心地離開了。
    想起那個時候和他一起去最美的古鎮玩，我倚在客棧的走廊的木圍欄上看夕陽，他幫我拍了一張照片，我說謝謝，他說客氣，我說覺得他有天生的一種自由感非常有利於藝術創作預言他以後一定會出名的，他就問我所謂的自由是什麼，我說就是瀟瀟灑灑無所顧慮啊，而後我又反問他覺得自由是什麼，他吸了一口萬寶路故意噴我一臉，說，小時候，我爸媽離婚的時候，我爸對我媽說，對不起，後來，我媽把我接回身邊對我說，對不起，再後來，我和呂薇分手說，對不起，現在，我幾乎不用對任何人說對不起，而也沒有誰再對不起我，所以，對我來說，自由就是，永遠不必說抱歉。
    當時，我猛咳了一陣，對他說，對不起，你說的太深奧了，我沒聽明白。
    【1】“自由就是，永遠不必說抱歉”——出自天籟紙鳶小說《天神右翼》（我無法考證這句話的原作者是不是她但是我是從這本書看到的，一直記憶很深。）
    

    作者閑話：

    最近比較忙，大概兩天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