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夜晚萬籟寂靜，在莫驍和張子欲的身邊，也同時圍繞著那種詭異的寧靜，揮之不去。
    拿著一根小樹枝莫驍一邊兒漫不經心的撥弄著眼前的篝火，一邊兒時不時的往身邊偷瞄。可是接連著瞄了好幾眼，他也沒能看清身旁人此刻臉上的表情。隻能借著篝火的光亮隱隱看到他一直低著的頭，和那一直都籠罩在夜幕之中有些模糊的臉龐。
    “在邊關的時候天氣很冷，我們經常幾個人圍在一起烤火，人越多啊越暖和，有的時候兄弟們愛起哄，常常把來的晚的人往火堆裏推。有的時候啊，趕上陰天下雨生不了火，大家就肩靠著肩背靠著背都靠在一起取暖。還有的時候，下大雪上大凍，大夥兒就在帳篷裏弄個火盆子。我記得小狗子最怕冷了，時常把火盆子放在他床邊兒。有一回，夜裏刮北風，把火星子吹到了他被窩裏，燒的他大半夜哇哇直叫。不過還好，隻是把衣服燒壞了幾個窟窿，他本人沒有被燒傷。”
    在講著這些的時候，莫驍的眼睛從始至終一直都在盯著身旁的那個人，盡管，在他說完這些話之後，那個人仍舊沒要抬頭也更沒有開口，不過，他知道那個人是聽進去了的，因為他看到那個人微微蹙了眉頭的小動作。雖然那隻是一個微乎其微根本就不易察覺的小動作，但是莫驍知道，其實自己的話，那個人還是聽進去了。
    “小狗子的家在河南，他是家裏的老小，他娘四十好幾了才生下他這麼一個兒子。家裏九個姐姐，就他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可是那年白趾國大兵壓境，他的家鄉老窩村幾乎是一夜就被敵軍的鐵蹄踏成了平地。他的爹娘和姐姐們都死了，隻有他一個人僥幸活了下來。參軍的那一年，他和我一般大，也是十三歲。可是，才剛剛跟著軍隊打了兩個月的仗，他就很不幸的死在了敵軍的長矛之下。”
    回想起那個滿身是血，無論自己怎麼喊，怎麼搖晃都再也沒有任何反應的好兄弟。莫驍的眼底裏瞬間劃過了一抹憂傷，一抹極為惋惜的憂傷。
    “那你呢？”
    在聽到這個故事之後，張子欲突然抬起頭來，意味不明的瞧向了身邊兒那個憂鬱的男人。他在講別人上戰場的事情，那麼，他呢？作為莫家的一份子，他又是怎麼度過這四年軍旅生涯的呢？
    當目光毫無預警的和那個人兒的視線撞上，當莫驍十分敏感的察覺到那個人眼底裏寫滿的嚴肅之時，他莞爾笑了。
    “我？嗬嗬，我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嗎？”
    橫了一眼那個嬉皮笑臉的家夥，張子欲微微沉下臉來。
    “別說別人的事，說你自己的事。”
    別人在戰場上如何如何，這些張子欲壓根兒就不感興趣兒，若說想聽，或許也就隻有那個男人的事情能讓他興起那麼一絲絲好奇吧！
    聽到這話莫驍微微愣了一下，不過，他很開心，很開心那個人會願意開口和他交談。同時，他也很開心那個人會願意聽他說自己的故事。
    “我，我和小狗子一樣十三就當了兵。我記得我剛剛參軍不到一個月，齊越國的大軍就和白趾國的大軍在啟封城交戰了。當時兩國兵馬勢均力敵。啟封城的那一仗打的不分勝負。於是，白趾國那邊兒就使出了陰謀詭計，他們不但劫奪了我軍的糧草，還切斷了城裏的水源，攪的軍心大亂。之後幾次出征我軍都慘敗而歸。後來，尚將軍帶著我們兩個小隊去夜襲敵營。我很幸運的被選中了。我記得那一次摸到敵軍陣營的時候，我的手都在發抖，雖然，我心裏很害怕，但，我還是鼓足了勇氣點著了敵軍的馬棚和柴草堆。雖然那一次我們那兩個小隊傷亡慘重。但是，和大隊人馬裏應外合，我們還是打贏了那場仗。”
    聽著他一字一句的講訴著自己從軍的往事，張子欲的心頭竟是沒來由的一陣收緊。
    十三歲，在現代社會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學生。可是在這裏，在這個年代卻要拿著笨拙的長矛去保家衛國上陣殺敵。世人所看到的永遠隻是莫家今時今日的風光，可是他們又有誰知道，莫家這些鐵骨錚錚的漢子，是如何吃得苦中苦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呢？
    “嗬嗬，打仗也不光都是悲哀的事情，也有好玩的事啊！”
    一見身旁人黯然神傷的模樣，莫驍急忙轉移話題。他可不希望那個人因為自己所講的故事而不開心。
    聽到他這話，張子欲的目光之中閃出了幾分疑惑。
    好玩的事，發生在戰場上，那怎麼可能？？？
    覷見對方眼底裏那麼一絲稍縱即逝的疑惑，莫驍揚起嘴角笑了。
    “真的有，就比如說，我十四歲的那年，那是我才剛剛當上小隊長不久，有一次我們的軍糧被當地的土匪搶了，於是，我帶著兵連夜趕去了那土匪的老窩。當我提著寶劍闖進他山寨的時候，他還在摟著女人睡覺呢？我一腳踢開房門，他嚇得啊哧溜一下就鑽到了被子裏。抖得跟個篩子似得。當我走到床邊兒掀起棉被來，把他從床上糾起來，他嚇得啊——尿在了床上！”
    聽著那個人用愉快的語調兒訴說著這件他認為很好玩的事情，看著他講的繪聲繪色眉飛色舞的模樣，張子欲不覺揚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極不明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