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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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淡白色的床簾微掩,露出絲綢薄被的一角,素色的床單上娟繡著精致的紋樣。站在床邊的侍女俯身將垂落下的薄被輕放在床邊,一雙玉手緩緩放下,淡粉色的衣衫掩住了纖細的腕間,耳垂下的玉墜子輕輕搖晃。
床上的人似感覺有些不適微蹙秀眉,抬起修長的手臂將薄被拉下,微開的領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膚,如墨的長發垂在肩邊,滑落到胸前。
他微微轉過身體,額間的秀發滑落下,露出一雙修長的黛眉,鼻梁微挺小巧而秀氣,雙唇丹紅,一片光斑落在他的麵上,更映襯他的肌膚如白瓷一般精致細膩。
衛瑄輕輕抬了抬修長的蔥指,猛的睜開雙眼坐直了身體,一雙玉足並未踩地差一點便跌下床。站在一側的侍女忙走上前扶起了衛瑄。
衛瑄看向房間中古樸的裝飾,眼中溢滿了欣喜與激動,他苦苦哀求多世終於換來了重活一世的機會,這一次他一定好好珍惜身側之人,絕不再負他一分。
雖然他短暫的壽命已無法延長了,但衛瑄沒有任何在意,他會好好的珍視餘下的壽命,盡力彌補他上一世對太傅的傷害。
衛瑄看向遠處淡色的桌布,他自小喜愛淺色,太傅便將房間中全部簾子都換為了淡色,後來他漸漸年長,登基多年後更是固執己見,硬將那些簾子撤去了。太傅看著那些宮人,麵容依舊溫和平靜,但心中卻有一絲淡淡的痛楚。
“太子殿下。”侍女扶著衛瑄躺在床上,她輕聲喚了一句有些失神的衛瑄。
“太傅呢。”衛瑄脫口而出,他在心中念了多世的名字,胸口有一絲絲痛楚,他不禁伸手撫上了。
上一世他擁著太傅的屍體傷痛欲絕,甚至想立刻追隨懷中的人而去。他用了一年的時間平定韓王內亂,立皇長子為儲君後便離世了,在這一年中他日日嚐受錐心刺骨的痛苦,看著心愛之人的畫像艱難渡世,或許這就是他傷害太傅所受到的責罰吧,他亦甘願承受。
然終於等到能放下的那一天,他離世後,麵前隻有無盡的黑暗,在見不到心愛之人的身影,衛瑄絕望的站在奈何橋上,或許太傅早已投胎了,亦或是太傅怨恨他的殘忍無情,根本就不想看到他。衛瑄隻求能再見到太傅一麵就好,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甘願。
衛瑄苦熬了百餘年的孤獨與冰冷,終於獲得了二十餘年的光陰,但他並不覺得淒苦,能再次見到虧欠多年的太傅,他已經知足了。
“太傅上午來過了,您那時還未醒,太傅在房間中站了一會便就離開了。”侍女倒了一杯溫茶送到衛瑄麵前。
“太傅,太傅。”衛瑄癡癡的望著緊閉的房門,胸口的痛楚愈演愈烈,他不禁稍稍用了一些力道。
“太傅現在正在與那些大臣議事,太子讓奴婢去將太傅喚過來嗎?”侍女見衛瑄並不伸手接下,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了一旁。
“快去。”衛瑄推了推侍女的衣袖,他苦等了多年又如何不想立刻見到太傅的容顏。衛瑄想象著太傅俊秀年輕的麵容,神情異常激動。
“是。”侍女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你回來,不用去了。”衛瑄厲聲喚道,他盡力平靜下了激動的情緒,倘若太傅見到他如此的神情,豈不會被他嚇到。
侍女低頭站在衛瑄身邊。
“太傅今日去上早朝了?”衛瑄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沙啞的聲音略有些緩解。
“太傅一直去上早朝未曾停歇過。”侍女眼中有些詫異,太傅忠心為朝堂可是人人盡知的事情,就算太傅偶染了風寒,也不曾耽誤一天。
衛瑄眼中有些怒意,一掌用力拍在桌邊,“昨日我無意落馬,太傅為了救我亦被駿馬踢傷,又怎能不在家安心養傷。”
“太傅沒有受傷啊。”侍女小聲說道。
衛瑄憶起太傅胸膛上一道深長的傷口,用力握緊衣袖,皺緊秀眉。太傅為他擋劍險些傷及性命,而他卻不顧太傅的病弱之軀,處處言語相譏,刻意傷害太傅。他根本就不配將太傅留在身邊。
這一世不在會了,他寧願以身觸劍也不會看著太傅受一分傷害。
“太子殿下,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奴婢現在就去請太醫。”侍女看著衛瑄蒼白的麵色,心中一陣擔憂。
“本宮沒事。”衛瑄搖搖頭,他不過是摔在地上暈倒了,身上又沒有任何傷痛。
“你下去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會。”衛瑄擺了擺手,靜靜的等待著房門再次打開,若他沒記錯,太傅應該很快就過來了。
太傅心中掛念著他的安危,而他看見太傅,竟還責怪太傅隻惦念著朝事,不曾來看過他。
衛瑄緩緩鬆開握緊的拳頭,麵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他想給太傅留下一個好印象。他已經十八歲了,亦有些擔當,不再是那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衛瑄的麵容褪去了兒時的稚嫩,眉眼漸漸張開了,竟有一絲清麗的秀美,不似女子的柔弱,亦有一分剛毅。他麵頰上落下了片片金色的光斑,遠遠看去竟有一絲淡淡的美麗。
遠處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衛瑄的心猛然提起,隨著聲音的漸近,跳動得愈發猛烈,他緊緊的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再有一步,他就可以見到念了百餘年的人了。
裴言一身白衣,衣訣微微翻飛,宛若謫仙一般,他的麵容異常白皙,容顏俊秀,歲月好似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他早已年逾而立,但仿佛剛及弱冠一般。
裴言伸手推開房門,他估摸著瑄兒現在應該快醒了,倘若瑄兒醒來沒有看見他,恐怕又不肯用藥了。
衛瑄看見裴言的麵容,心仿佛跳停了一般,一雙玉足踩在冰冷的地上,他猛的跑向裴言,用力擁住了他的身體。
太好了,他終於見到太傅了,就算他再苦等五百年都亦值得。衛瑄緊緊握住裴言的雙肩,將頭靠在他的肩邊,眼中亦淌下一絲淚痕。
太傅,這一世,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衛瑄在心中暗暗發誓。
“瑄兒,你怎麼能光著腳跑過來呢,小心受寒。”裴言看著衛瑄踩在地上白皙的足底,一陣歎息,瑄兒的年紀都不小了,怎還如小孩子一般的心性呢。
衛瑄聽見裴言清朗的聲音,心中重重一痛,他不禁用力握緊了手下的衣物。太傅早年一直都喚他瑄兒,而不知何時他們之間換為了尊稱,他與太傅之間的距離愈加遙遠,而他為了留住太傅做了太多的錯事。
裴言抱起衛瑄走到床邊,他看著衛瑄緊緊按住胸口,慘白的麵色,伸手搭上衛瑄的脈搏。
“老師,我沒事。”衛瑄笑了笑,伸手拉下裴言的手,他剛才再三叮囑自己切莫過於激動,但一時未忍住,還是讓老師擔心了。
裴言微微點頭,他剛才探查衛瑄的脈搏並未有任何異樣,實在想不出衛瑄忽然胸口痛的緣故。
“瑄兒之前這般痛過嗎?”裴言顧慮衛瑄患了什麼隱疾。
“我剛才也不是胸口痛,不過突然看見老師一時有些過於激動。”衛瑄裝作不經意的握住了裴言的手,感受著那絲淡淡的溫度,他心中的感情漸漸無法壓製。
“瑄兒不是常常都能看見老師嗎?”裴言扶著衛瑄躺在床上,將一旁的薄被搭在了他的身上。
“近幾日我可沒有看見您。”衛瑄微微低下頭掩蓋著自己眼中的深情。
裴言看著衛瑄撅起了小嘴,寵溺的笑了笑,他近日一直忙於處理事務確實對瑄兒略有些忽視了。“以後我天天都來看看瑄兒。”
“老師,您的傷好一些了嗎?”衛瑄小心的撩開了裴言的衣袖,白皙的手臂上一片淤青,泛著淡淡的紅色,異常滲人。倘若當時沒有太傅為他擋去一擊,或許他早就重傷了。
裴言沒想到衛瑄竟發現他的傷勢,他記得自己不曾讓任何人得知過。“瑄兒,不用擔心,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您怎麼一直都忘記上傷藥呢。”衛瑄記得裴言對自己身上的傷勢沒有一絲在意,越拖越重,最後卻淒慘的在房間中病逝了,身邊不曾有一個侍人,而亦有他的過錯。這一次他一定細心關懷太傅,絕不讓任何意外發生。
衛瑄想起身去尋找傷藥,裴言忙扶住他的肩膀,頗有些無奈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遞給他。
衛瑄拔出瓶塞,舀了一些淡綠色的藥膏,輕輕塗抹在裴言的傷口上,“老師一定要記得按時上藥。”
裴言微微歎了口氣,不過是小傷罷了,又何必如此在意。
一旁的侍女端著托盤走到床邊,裴言伸手拿過了藥碗,他以為瑄兒會讓他喂藥,沒想到瑄兒直接接過一飲而盡。他似乎覺得瑄兒醒來後,比過去改變了一些,但他又說不上來是何處,或許隻是他的錯覺吧。
“老師,能留下來陪我一會嗎?”衛瑄握住裴言的衣袖,央求的看著他。
“好,但瑄兒必須安心睡下。”裴言拍了拍衛瑄的肩膀,俯身為他蓋好被子。
衛瑄微微閉上眼睛,看著老師俊秀的眉眼,似乎如何也看不厭。他會好好待老師的,用他全部的心血。
二十餘年固然短暫,但不留任何遺憾卻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