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陌愣了一下，木裏也跟著愣了一下。鐸渃眼中含笑，抬眼看著蘇子陌，一臉壞樣。
    “王爺這是什麼意思？”蘇子陌半蹲在房簷上，咬牙切齒的將手掌收了收，“王爺打算讓我跳下去？”
    “你若想跳，我不會攔你。”鐸渃滿臉壞笑，“隻是憑著子陌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會不會斷胳膊斷腿就說不準了。”
    蘇子陌毫無情緒的應了一聲，麵無表情道：“王爺原來希望我斷條胳膊或者斷條腿是嗎？”
    “我可沒那個意思。”鐸渃立即反駁，安穩的坐在木裏從房裏搬來的錦凳上，翹著二郎腿，笑得一臉無辜，“我隻是說如果而已，倘若子陌肯說句好聽的話與我，我高興了，便讓他們把梯子給你架上。”
    “哦。”蘇子陌又毫無情緒的應了一聲，遠遠盯著鐸渃，不由冷笑，“王爺原來想讓人拍你馬屁。”冷哼一聲接著道，“王爺身邊不乏拍馬屁的人，不缺我這個。”
    “子陌既然說是拍馬屁，那就是拍馬屁好了，隻是，他們是他們，子陌是子陌，都不能與你相提並論，今日我隻想聽你拍馬屁。”鐸渃故意刁難蘇子陌，他知道蘇子陌最厭他人脅迫於他，今日鐸渃偏偏要看看，蘇子陌到底如何選擇。
    蘇子陌心裏氣惱，麵上卻看不出分毫不快，起身立在房頂，目光四處遊離，似乎不曾將鐸渃的話放在心上。
    木裏恭敬的立在鐸渃身後，神色雖嚴肅，眸角卻帶起一絲笑意。
    鐸渃有心看蘇子陌低頭服軟，可卻忘了蘇子陌是那種打死都未必肯低頭的倔驢一頭，今日鐸渃想憑這點小事看蘇子陌的笑話，當真是天大的笑話。
    “蘇子陌。”鐸渃隻來得及叫蘇子陌一聲，餘下的話剛挑上舌尖，卻見蘇子陌俯身揭了片瓦照著鐸渃的腦袋飛來。
    鐸渃側身一躲，飛瓦擦著鐸渃的耳際飛過，鐸渃瞧了一眼蘇子陌，“看來你是不打算下來了？”想了想，接著道，“你既然如此不聽話，我把先前定下的規矩作廢，你也應沒什麼異議吧？”
    果然如此。蘇子陌恨恨得瞪了鐸渃一眼，卻笑若梨花：“我幾時說不聽你的了？”彎腰抱起漱秋，笑的邪魅而迷人。
    鐸渃瞬間愣了神，看著恍若天人的蘇子陌，長身玉立，小風拂發，衣袂翻飛間，顯盡風華，眉眼之間那股魅惑，幾近將鐸渃的魂給勾引了去。
    鐸渃還在兀自發神，隻聽蘇子陌喊道：“木裏。”話音未落，一把黑潤古琴照著木裏的麵門劈來，木裏一愣，迅速回神縱身躍起，將漱秋接在了懷裏。
    “胡……”鐸渃嚇了一跳，鬧字還不曾出口，便見蘇子陌縱身一跳，從房頂跳了下來。
    木裏一眼見著鐸渃下意識的張開雙臂，將蘇子陌接在了懷裏。心裏不由歎息，鐸渃此生怕是也如裴清明一般，葬送在蘇子陌身上了。
    鐸渃怒目圓睜，瞪著蘇子陌動也不動。
    “放我下來。”蘇子陌掙了掙，鐸渃又將手臂用力緊了緊，仍盯著蘇子陌的眼睛沒有絲毫放鬆，似是賭氣般，非等蘇子陌自覺向他承認錯誤。隻是蘇子陌一直以來，從不把自己犯過的事歸在錯誤之中，更何況是與鐸渃之間的小摩擦。
    蘇子陌見鐸渃如此固執的看著他，扳著鐸渃的手臂又用力掙了掙，引得鐸渃又緊了緊手臂，蘇子陌伸手打了鐸渃一耳光：“放我下來，你聽不見？”
    鐸渃不接他的話，緩緩轉過頭，愈加冷冽的看著蘇子陌，口吻嚴厲的嗬斥他：“你知道你剛才做了什麼嗎？”
    蘇子陌冷哼一聲，別開頭，不上心道：“我做什麼了？我隻不過遵照王爺的吩咐，下來給王爺請安而已。”
    蘇子陌的而已說得極其不在意，聽得鐸渃怒火中燒，蘇子陌竟然寧願從房上直接跳下來，也不願意用一句軟話換自己平安，他怎麼就可以如此不愛惜自己，難道說一句服軟的話就這麼難？鐸渃憤憤的將手臂收的更緊，咬牙切齒的警告蘇子陌：“你以後若再敢爬房頂，我打斷你的腿！”
    “請便。”蘇子陌不舒服的掙了掙，“放我下來。”
    鐸渃哼了一聲，鬆手放下蘇子陌，負手背對著他：“總是悶在院裏應是很無趣，況且這幾日你身上不好，不如明日我帶你出去散散心。”
    “王爺不是打算今日把我送進宮的，就算是散步，也隻能去宮裏散了。”蘇子陌揉著被鐸渃勒痛的手臂坐在池旁漫不經心的撥著水麵。
    鐸渃頓時噎住，半日不曾言語，看著蘇子陌半晌，氣哼了一聲，抽身而去。
    蘇子陌抬眼目送鐸渃離去，眉眼間漾起半傾愉悅。
    木裏歎了口氣，笑著走了過來，將漱秋往蘇子陌懷裏一送：“剛才真是嚇死人了，若不是王爺反應及時，公子今日非斷隻胳膊不可。”又轉頭吩咐一旁的仆人，“都下去去吧，這裏有我就行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蘇子陌將琴攜在懷裏，仍心思散漫的劃著水麵。
    “公子是不是早就猜到王爺會接住你。”木裏試探的問，坐在蘇子陌身旁，細心的看蘇子陌的神情。
    “我可沒指望鐸渃會接住我。”蘇子陌淡然道，“我隻是想有人接得住，固然是好，若無人肯接我，也不錯。”
    “蘇公子難道以為把自己摔壞了，王爺就會放過公子？”木裏歎了口，隻可惜，蘇子陌想得實在太過簡單，若是從前，鐸渃說不準真就放過了他，隻是如今，鐸渃心裏已經有了蘇子陌，如何輕易放手，盡管鐸渃一而再的否認，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鐸渃已然栽在了蘇子陌的手上。
    蘇子陌垂著眼睛看著水麵，沉默半晌，緩緩哦了一聲，目光散漫不知是何心思。
    木裏看著蘇子陌，雖有話想說，卻讓蘇子陌低沉的心思感染得半句也不願說，隻靜靜的盯著水麵，看著風拂落下的柳葉在水中輕轉。
    酉時四刻，天邊晚霞漸收入暮色中，星光若螢，散落暮天之上。蘇子陌端著水杯，坐在門坎上，抬頭看著籠在漫漫清輝中無際的天空，輕輕歎了口氣。
    鐸渃口口聲聲要將蘇子陌送去皇宮，吵吵嚷嚷了半日，蘇子陌依舊安然的呆在攬月軒裏，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
    蘇子陌心裏雖然很清楚鐸渃對他已是改變了很多，心裏似乎也清楚鐸渃對他的感情，隻是，他還是固執的不肯去承認鐸渃對他有情，隻一味的告誡自己，有生之年，必離此十萬八千裏，無論如何，他都不許自己陷進去，況且，他心裏始終不忘的是聶莞熙。
    蘇子陌一直覺得自己是棋子的成分比較多，鐸渃不止一次的警告他，他的價值不過在於床上那些可/恥/淫/亂的事而已，也時時告誡他，他蘇子陌隻是玩物，隨時隨地能棄如敝履的玩物罷了。即是玩物，蘇子陌也便對鐸渃不抱多大的期盼，心裏也不曾將鐸渃正經的放在心上，自不會太顧及鐸渃的感受，依舊缺心少肺，日日將鐸渃氣個半死。
    鐸渃站在院門上，丁香枝葉掩了他半身，借著天上散落下的清光，模糊了鐸渃滿目的柔和。
    蘇子陌坐在門坎上已不知過了多久，鐸渃站在院門口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光，隻是看著蘇子陌若有所思的坐在房門上，安靜沉默的樣子，令鐸渃覺得很美好。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蘇子陌心緒動了動，淡淡一瞟院門，轉了轉掌心的水杯。
    鐸渃在院門上微微一笑，一手拂開丁香枝，笑著向蘇子陌走來：“你坐在這裏做什麼，難道是在等我？”
    蘇子陌漠然看了鐸渃一眼，涼涼道：“我在等王爺送我進宮的馬車。”禁不住一笑，“卻不想把王爺給等了來，王爺日日來攬月軒，不會是想我想得難耐了吧。”
    蘇子陌是有意調侃鐸渃，鐸渃臉上有點掛不住，微側過頭，躲避蘇子陌的目光：“別太高估你自己，今天可是第七日，你說我該去哪裏？”
    蘇子陌心裏咯噔一下，臉色瞬時變得異常難看，手臂忍不住微微顫了顫，強扯了扯唇角，隻淡淡的哦了一聲，低頭仍看著剩在水杯裏的水晃起絲絲水紋。
    鐸渃靜靜的看著蘇子陌，想了想，挨著蘇子陌身旁坐了下來，蘇子陌立即向一邊挪了挪，鐸渃右手扶著蘇子陌的肩膀：“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你就那麼不願意我碰你？”
    “我說不了嗎？”蘇子陌緩緩道，心裏卻想著即使自己說不又如何，鐸渃也不會輕易放過他，說了等於白說，純粹浪費口舌而已。
    “你每次都那麼不情願。”鐸渃歎氣，靜默了一會，扯開了話題，“你想去哪裏，改日我帶你出去走走。”
    蘇子陌道：“哪裏都行。”
    鐸渃看著蘇子陌不在意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正看見木裏從從容容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列侍俾，朝他走來，鐸渃一手拉起蘇子陌：“該去用膳了，要不然到了晚上，你受不住可不要怪我。”
    蘇子陌猛的甩開鐸渃的手，鐵青著臉獨自進了房，鐸渃笑了笑，也跟著進了房。
    木裏在房門上稍一住，無奈的歎了口，吩咐著侍俾布下膳食，也不作任何逗留，告退下去。
    鐸渃拉著蘇子陌坐在桌前，格外勤快的給蘇子陌布菜：“子陌多吃點，這些菜可是我讓廚房專門給你做的。”
    蘇子陌提著筷子，沉著心思不應聲，半晌，擱了筷子，一手放在桌上，垂著頭，緩緩道：“吃不下。”
    鐸渃勉強笑了笑，也擱了筷子，靜靜的看著蘇子陌：“你就這麼討厭我？”
    “嗯，討厭。”蘇子陌順口說了出來，又覺得失言，抬眼看了鐸渃一眼，又低下頭來。
    鐸渃將手心緊了緊，又緩緩鬆開，蘇子陌說的話直白，誠心是在氣鐸渃，隻是鐸渃今日顯然比平日多了份寬容，居然不曾發火，隻是靜靜的看著蘇子陌，半日不語。
    房裏氣氛頓時變得格外安靜，又攜著分微妙。
    蘇子陌隻盯著桌上的燭台，默默發神，全然不顧鐸渃，心裏隻覺得的空白得讓他感到無措，如此安靜的氣氛，讓蘇子陌忐忑不已。
    鐸渃似是看穿了蘇子陌的心事，笑著去拉蘇子陌的手。“既然吃不下，那就不吃，過來讓我抱抱你。”
    蘇子陌不動，掙了掙鐸渃的手，卻不曾掙開，隻得由著鐸渃握在掌心。
    “這麼久了，你還是不懂如何討好人？”鐸渃站起身，立在蘇子陌身後，左手摸著蘇子陌的左臉頰，順著蘇子陌的脖頸向領口滑去。
    蘇子陌猛的一抖，眼底盡是羞憤，回身猛得將鐸渃一推：“滾！”
    鐸渃卻似笑非笑得看他：“真的有那麼討厭？”鐸渃走過來，雙手把住蘇子陌的肩膀，俯身極認真的看著蘇子陌的眼睛，“你是討厭做那種事，還是討厭我？”
    蘇子陌張口還來不及回答，鐸渃低頭封了他的口，蘇子陌掙紮著想推開鐸渃，卻被鐸渃一把提起，攏在了懷裏，腳下半旋著，帶著蘇子陌往床上移去。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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