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籠中雀,翼斂 第13章 文炫問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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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望著天際流雲,他失去的何止自由,還有那份卑微的尊嚴。
鐸渃從攬月軒出來,便遠遠看見一襲青衣立在攬月軒牆旁半落的木棉樹下,遙遙得望著他這處。
“你怎麼有空來?”鐸渃眼中帶笑,步履輕緩得朝木棉樹下走去。
司文炫冷著臉,勾著唇角敷衍一笑:“我來看看,堂堂正厲王從他人手裏奪得的美人兒到底是不是長了一副禍國殃民的臉。”愈加冷酷道,“居然值得裴清明求我向你討琴,也居然能讓你看著視你為摯友的朋友見死不救。”
“文炫你是來與我吵架的?”鐸渃仍笑著看著司文炫,伸手拽著司文炫的胳膊,向前廳方向走去,“有什麼事,我們去前廳說……”
“是怕你那個蘇子陌聽見是吧。”司文炫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臉上的譏誚愈加得深,眼底盡是嫌惡。
鐸渃幹幹得一笑,無奈道:“文炫能不能給我留點麵子?”
“麵子?”司文炫不屑得一瞪鐸渃,“給你留著呢。”甩開鐸渃的手,極嚴厲得看著他,“這件事,你若說不清,我與你沒完。”話罷,拂袖而去。
鐸渃頭痛得扶著額角,望著那襲漸遠的身影,不由自主的舒出一口氣。
試問百璃國內,誰人敢同鐸渃吹胡瞪眼將他視若空氣,恐怕也隻司文炫一人有這份天膽,若是他人敢同鐸渃大呼小叫,鐸渃必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偏偏司文炫是個異數,不僅可自由出入正厲王府,也是唯一一個不怕鐸渃的,司文炫與鐸渃雖存在師兄弟的關係,但一直以來似友似敵,而真正懂得鐸渃的人,算起來,卻隻有司文炫一人。
正因為如此,鐸渃對司文炫十分的欣賞,而司文炫也非那般做作矯情之人,說話直爽,從不曾給鐸渃留過半分麵子。
鐸渃著實頭疼的很……
“我之不過離開矜霖幾日,事情如何變成這樣?裴清明一死,倒得意了你,霸占了裴清明的人,好是風流快活。”司文炫手握著茶杯,眼神犀利的盯著安然自在的鐸渃,唇邊盡是冷嘲,“如果裴清明知道你這般對他的人,非氣的從棺材裏爬出來宰了你不可。”
“他若真能從棺材裏爬出來倒好了,隻可惜他連塊骨頭都不曾留下。”鐸渃不由冷笑,“司文炫,別說話陰陽怪氣的,你比我清楚,裴清明早晚是要死的。”
“你說的不錯。”司文炫咬牙道,“可惜裴清明忠貞不渝的一名將領,沒有死在沙場上,卻死在聖上一片猜疑上。”
“裴清明手握重權六載,雖是忠心可召日月,畢竟還是招了他的猜疑。”鐸渃歎氣,目光平淡的望著腳下,悠悠道,“更何況,裴清明真的有那般忠心?”
“哼。”司文炫冷笑,“明人何必說這些暗話,裴清明為何而死,你心裏最清楚,你們兄弟兩人之間的仇怨,牽連了多少無辜的人。”
司文炫忽然邪邪的一笑:“你一直想拉攏裴清明,可惜他是個油鹽不浸的家夥,倘若他有了弱點,對你來說就是一個機會,蘇子陌的出現就是一個機會,他一旦愛上蘇子陌,你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拿蘇子陌對付裴清明,是不是?”
司文炫起身走到窗前,負手望著窗外,微側著頭斜睨了鐸渃一眼:“我既然能想到這一點,鐸洛必定也能想到,所以他才會借這個機會對裴清明下手,而對於你來說,無論裴清明死也好,活也罷,都是百利而無一害,更何況……”眸中升起幾許曖昧不明的笑意,“你不是早就看上蘇子陌這顆棋子了嗎?正好裴清明一死,不僅卸了鐸洛一隻胳膊,還可以收獲一顆美麗的棋子,對你來說,收獲頗豐了呢。”
“你看得到透徹。”鐸渃陰晴不定的看著司文炫的背影,“我不是不曾想過救清明,我已經提醒過他數次,可他不上心,我又能如何?文炫怪我不救他,我能救得了他一時,卻救不了他一世,早晚是要死的,又何必將自己搭進去,這些你比我清楚,卻又來質問我,我倒想問問,文炫來此是何目的?”
司文炫忽然回過頭,犀利的看著鐸渃半晌,慢慢的笑起來,眉眼微彎,好似一彎弦月。
“目的?”司文炫冷笑一聲,歎息似的看著鐸渃,“裴清明死也就死了,我總不至於為了他,宰了你吧,如你所說,即使你肯救清明,鐸洛也不會饒了他,況且,鐸洛想除了清明也非是一朝一夕的事了。”
司文炫微微一頓,略歪著頭,眯眼笑道:“裴清明死時,給蘇子陌留了樣東西,是不是?”
司文炫眸底驟然一寒,仍是一副笑顏,“裴清明留給蘇子陌的東西應該是用來牽製你的吧?”幽幽一笑道,“裴清明若沒什麼才智,也難坐上大將軍的位子。”
“裴清明居然暗中搜集我的罪證,枉我視他為友。”鐸渃冷笑著握緊手裏的茶杯,猛得摔了出去。
“嘁。”司文炫不屑得冷笑,“視他為友?你接近裴清明的目的恐怕也不單純。”
“看來他在上慧穆山前找過你了。”鐸渃默然道。
“他的確找過我。”司文炫不動聲色的冷笑,“裴清明知道你一定不會放過蘇子陌的,所以才來拜托我,希望我能護蘇子陌一個周全,不過,鐸渃,我至今才發現,你臉皮原來這般厚,答應裴清明的事你居然可以不顧,將蘇子陌圈養為你所用。”
“嗬,計較這些做什麼。”鐸渃挑眉輕笑,不疾不徐得抬眸看著司文炫,疲倦似的一手扶著額角,淡漠一笑,“我可不曾食言,蘇子陌現在活的很滋潤呢。”唇邊不覺漾起一絲曖昧不明的笑容。
“哼。”司文炫冷嘲一聲,嚴肅道,“今天我來就是為了帶蘇子陌的。”
“沒想到,堂堂返璞穀的大弟子也有這麼天真的時候。”
“你說什麼?!”
“說你天真。”鐸渃直視司文炫憤怒而冰冷的眼睛,緩緩垂下眸光,“別說你帶不走,就算現在我想放了蘇子陌,都不可能。”抬眸一瞥司文炫,緩緩續道,“鐸洛大概已經在宮裏等蘇子陌等很久了呢。”
“說不準哪日他按耐不住性子,跑到你府上先嚐了味道也有可能。”司文炫默默歎了口氣,“看來,蘇子陌是命中注定不得好運。”
“如果文炫夠膽的話,可以把他帶去返璞穀。”鐸渃一瞟司文炫瞬間憤怒的臉,不緊不慢的火上澆油,“就是不知道鍾規子前輩肯不肯同意,會不會又一怒之下,將文炫你剝光了衣服,扔寒潭裏洗個十天半月。”
鐸渃眼睛忽然一亮,豎著右手食指在眼前一晃,恍然大悟般一敲自己的腦門,“我記得上次你把他養得小鸚哥給拔了毛,他把你關了大概……”
鐸渃微微一想:“大概是十天。”鐸渃眼中帶笑得看著司文炫將拳頭一握,恨恨得咬牙朝他衝了過來。
“哎呀,脾氣這麼大啊,這可不好。”鐸渃伸手迅速截住司文炫的手腕,“行了文炫,時候不早了,你是不是該走了?”
“是該走了。”司文炫朝窗外虛虛一瞟,暮色微合,霞光淒豔染透了半邊天,收回目光,隻將鐸渃望了一眼,掙脫出手,一手晃動著手腕,轉了轉脖子,“走也行,先陪我打一架。”
“有病。”鐸渃起身向外走去,“我沒空陪你。”他覺得是時候去照顧照顧蘇子陌了,那隻驚了心的小家雀,一時放縱於他,便不知天高地厚,今日若不上些心思好好懲罰懲罰他,怕是又該忘了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鐸渃。”司文炫先一步到了客廳門口,伸手將他一攔,極認真道,“你既不能放了蘇子陌,便對他好些吧,不看在我的麵上,哪怕是看在裴清明死得那麼悲慘的份上,多擔待些他。”
“這個用不著你操心。”鐸渃拂開司文炫的手,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不帶情緒道,“文炫,把你插在我府上的人往回收收吧,否則,我可不客氣了。”
“這正是我要提醒你的。”司文炫不屑得冷笑一聲,抱著肩膀,懶散的靠在門框上,“把你的狗管好了,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麵,比蒼蠅還惹人煩,我心情好,也隻當陪那幾隻笨狗玩玩,若我心情不好……嗬嗬,鐸渃,到時別怪我。”
鐸渃隻微微側了側頭,卻什麼也沒說,定了半刻,向後院走去。
司文炫仰頭看著天空,緩慢的舒出口氣,俊眉微挑,麵色頓時變得凝重許多。
果然,裴清明果然留下了一些鐸渃的把柄,依他對裴清明得了解,裴清明怎麼會將那些把柄帶在身上,直到臨死時,才將證據托付他人?司文炫揉著額角往外走,心思沉沉得如同這灰沉的夜色。
裴清明當初靠近鐸渃,也隻不過是為了搜集鐸渃的罪證,如今卻將鐸渃一切罪行堂而皇之的托人往蘇子陌身旁送,他的目的是什麼?為了蘇子陌嗎?這麼危險的舉動,即使鐸洛不殺他,恐怕鐸渃也會費勁心機殺了裴清明,還是他已經知道了什麼?司文炫忽然停下腳步,腦子裏頓時清明透頂。
他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裴清明其實是城府最深的人,所有人都小瞧了他,他不是不了解鐸渃和鐸洛,隻是一直在裝糊塗而已,鐸渃提醒他的事他不是不放在心上,而是做給鐸渃看,而他之所以將鐸渃的罪證帶在手上,或許隻是以防萬一,萬一他死了,便將之托人送出,目的或許隻有一個,就是告訴鐸渃,他有把柄在自己手上,那麼,真正的罪證應該還有一份,應該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但,這個安全的地方應該在哪裏呢?
司文炫驀然舒開眉心,他決定去裴府看看,或許會在那裏有所發現。
但司文炫還是有很多疑問,裴清明既然能夠想到這些,定會做好萬全的準備,可是,為何還是死在了慧穆山,到底還發生了什麼?讓一個身經百戰的大將軍在周密部署下,還不得護全自身?
鐸渃來到攬月軒的時候,天邊暮雲剛好收進濃如黑墨的夜色裏,零星的幾點星光,猶如飄忽易逝的螢火清清淡淡的嵌在天空。
房內燭火映著窗紙跳躍著,鐸渃端著竹盤站在院裏,望著窗半晌。
或許他真應該如司文炫說的那樣,在對蘇子陌好點,那樣一個倔強的人,那麼堅強,若他肯軟弱一點,也許自己也不會費盡心機將他折磨,鐸渃隻不過想讓他乖一點,但似乎,蘇子陌生來就不懂得示弱,寧願遍體鱗傷,也不願低下頭,哪怕僅僅是說一句假話,他卻也不肯。
如此倔強的人呐。鐸渃微微歎了口氣,推門走了進去,抬眼見蘇子陌和衣躺在床上,緊皺的眉心仿佛凝了霧靄,似是做了什麼惡夢,抓著錦被的手微微顫抖著,卻仍倔強的咬著下唇不肯呼出口。
許是蘇子陌的樣子讓鐸渃有些心疼,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心,輕手放下托盤,緩步向床邊走來,俯身伸手想要為蘇子陌掖被角。
蘇子陌忽然覺得有誰靠近了他,心內一震,豁然睜開了眼睛,入眼便是鐸渃一張不帶情緒的臉,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一下滾進床內,強自鎮定的看著鐸渃的反應。
鐸渃停在半途中的手微微一動收了回來,他沒想到,蘇子陌居然怕他怕到了這種地步,心中頓時說不上什麼滋味,他的原意是想讓他乖一點,隻要乖一點就好,可是,蘇子陌似乎更懼怕他。
鐸渃冷冷的一勾唇角,抬頭定定得望著蘇子陌,蘇子陌驚悸得看著鐸渃如墨夜般深邃的眼睛,不敢有半分移動。
他來又要做什麼?又想那種事?蘇子陌不覺中將手一寸寸收緊,幾乎聽得清自己的心髒瞬間惶恐的快跳了幾下。
鐸渃卻不緊不慢的朝他伸出了手,聲音平淡的沒有半絲情緒:“到我身邊來。”
蘇子陌卻一動不動,隻定定的將他望著。
鐸渃瞬也不瞬得望著蘇子陌半日,唇邊漸漸漾起一絲柔和,緩緩放下手:“好吧,不願過來就不過來吧。”
鐸渃起身走到桌前,端起竹盤的白瓷碗,仍坐在床邊,體貼的用調羹調著熱粥,緩緩道:“你最近怎麼了?吃得越來越少,這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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