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發一語。至於他牆上以交叉十字懸掛的西洋刀也因為破門而入的不速之客重新握在他的手上。
    線膛燧步槍——匕首以及雙刀，在簡短的時間裏他重新披上了究斯特科爾的黑色外套，戴上了鑲著璀璨寶石和繁重羽毛的黑色三角帽。
    前一秒他還可能是慵懶的英格蘭青年，而現在他則是殺伐決斷的海盜船長，他掌控著整片英格蘭的海域——以女王追隨者的名義。
    淡金色的眉眼間翻滾著與生俱來的威嚴以及憤怒。他該讓那些有膽子挑戰自己的年輕人吃點教訓，最好是用他們的屍骨來疊起他的榮耀。
    他微微闔眼，淡金色的睫毛如扇遮掩住怒氣凜然的雙瞳。
    在此之前他槍殺了第一個闖進他房間的人，然後緩緩走出船長室。
    海風把嘶吼和呐喊送進他的耳中，年輕的船長勾了勾嘴角。“很有膽量，這艘船可不是你們可以踏足的。”他向正在朝他靠過來的掌舵手指揮，“準備鏈彈，正麵迎擊‘安娜號’，甲板由我全權負責。”
    舵手也是見慣了大風大雨的，點了點頭依照船長的命令的控製好‘聖女號’混亂的方向，‘安娜號’的輪廓清晰，但是阿普頓知道這個距離它沒有武器可以丟過來，順手處理掉了幾個撲向他的舵手的敵軍，他用力刺向身前那人。
    金屬刀相互碰撞——刀鋒相磨火花四濺，尖銳的長鳴，阿普頓反轉手腕提起刀根部刺向對方頭顱，在側麵包抄的敵人那一刀下來之前他後撤身體將麵前的屍體推到一邊，另一把刀從側邊刺穿那人同伴的腹部，他用馬靴一腳踢開他，轉身又是從腋下開的一槍，他沒有回頭，槍聲響起的同時身後的人倒下。
    “船長！”他的人在努力向他靠近，阿普頓心領神會也準備和他彙合，在此之前小船上的包圍圈更是囂張，甚至有進入船艙的趨勢。
    阿普頓一抹刀，臉上沾到了斜線切割下噴濺而出的血液。
    他嚐到了腥鹹的味道。
    “他們的首領！注意了！”對方正在用無法理解的語言指揮手忙腳亂的艦隊，但相比‘聖女號’他們已經好了很多，海盜船船身側對‘安娜號’，能夠看到鏈彈已經填充完畢，但在這個反應時間和距離之中貨船沒有機會反擊，鋪天蓋地的銀色鏈彈形成了一張不可躲避的大網，船身一陣劇烈的搖晃，幾乎呈現90度傾斜，有人為此掉進了海裏，但是貨船本身強大的穩健性讓它從這一次的襲擊中得到了解救。
    但他們的桅杆同時砸了下來，已經完全被摧毀的桅杆還是不知不覺的帶走幾條生命。
    小船的數量依舊沒有遞減，貨船甚至決定孤注一擲地撞向海盜船。那可不行，阿普頓咬了咬牙，一腳踢開撲上來的敵人，反手一槍轟在‘安娜號’船頭，那距離本身火槍無法瞄準，甚至根本造不成傷害，但是他確實的將對方站在船頭喊話的那位打傷，也許是胳膊，他們能看清那個人捂著胳膊慢慢蹲了下來，鮮血順著指尖滴落。
    海盜們發出一陣叫好聲，但那不夠，阿普頓必須想辦法反守為攻——他必須登陸安娜號，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他把甲板交給了他的船員，因為現在已經有被侵入船艙內部的趨勢了。
    他轉身跑向船艙入口，卻看到個熟悉的人影。
    薩姆從船艙偷偷摸摸的摸出來，他深吸一口氣，直到身後有人痛罵一聲把他踹翻在地。
    “哪兒來的小鬼！”
    他聽見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對方拎著他的領子把他提了起來，視線交錯的時候那雙綠色的瞳孔仿佛有所察覺地遲疑了一下。
    但很快船體第二次的晃動打亂了對方的動作，他一刀刺穿了身後跳上船襲來的敵人，薩姆看見他渾身都是血，驚恐的大叫起來。
    “閉嘴。”阿普頓惡狠狠地踢了他一腳，但是小鬼還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盯著他。
    現在他可沒時間處理這些麻煩事，他的船遭到了尾隨和撞擊，而且‘安娜號’也準備扭頭加入戰鬥了，鏈彈阻止了它自毀般的撞擊行為，但是這艘裝載著不成熟武器的貨船不說還好，一旦加入圍剿也是一個巨大的麻煩。
    阿普頓咬咬牙，他還要順手處理船上跳上來的敵人。他們都是麻煩，早就該在海裏被鯊魚撕碎。
    血腥味引來了鯊魚，能夠看到那宣誓著死亡與恐懼的魚鰭浮在海麵上，那些落水者被撕開了——但他們不是對於鯊魚群而言可口的食物，但是那傷口不斷被撕扯的失血量卻是絕對致命。
    “小心！”小鬼的聲音讓他回過神處理掉了趁他不注意從後方衝過來的船員，他掏出了槍開了兩槍，第一發子彈落空在對方鞋尖前，緊隨其後的第二發則是擊穿了對方的身體，造成了致命傷。他還要躲避對方的子彈，小船準備進行第二次撞擊登陸的同時，阿普頓掏出手槍猛地射擊，對方予以還擊，但是阿普頓抓著對方的船員作為肉盾，轉眼就跳上那艘小船。
    頓時刀槍混做一團。
    薩姆幾乎傻了眼，他縮在角落一動不動，視線緊鎖年輕的船長，他沒想到這種事情會這樣發生，他甚至猝不及防——那種血液噴濺出來的感覺簡直又讓讓重回噩夢之中。
    阿普頓一刀刺進對方的頭顱把屍體踢下海，但與此同時他也已經氣喘籲籲了，他一腳踢開幾個想要把他切成碎片的船員，想要跳上自己的船。
    “小鬼，幫個手。”
    他衝薩姆喊道，伸出自己的手，這家夥看起來太窩囊了，他一點也不喜歡。但現在隻有這個小鬼能幫自己一把了，其他的人都陷在戰鬥的混亂中。
    薩姆像是被電流驚到了一般渾身一顫，他顫顫巍巍的爬過去，船體不合時宜的猛地一顫，他又差點沒縮回去。
    “快點！”阿普頓衝他怒吼，小孩趴在船體邊緣伸出手，害怕的眼淚都流了出來，阿普頓握住他的手，一用力就跳上了自家的船。
    小孩跪在地上怕的眼淚直流，阿普頓居高臨下的瞪了他一眼，衝小孩身後一寸猛然開槍。
    溫熱的液體在整個後背飛濺的觸感讓薩姆驚聲尖叫起來。
    他捂住自己的腦袋，即使他知道阿普頓幫了他，但他還是對此表現出極其的恐懼，他麵對過那種場景，可他無時無刻不在為此顫抖害怕。
    “你哭什麼！”阿普頓恨鐵不成鋼的踢了他一腳，轉頭還要處理朝他撲過來的敵人，小孩的哭聲最能引起注意，他必須很快處理掉包圍上來的小船。
    至少他也想一刀剁了這個小鬼，但總歸會有點用，比如剛才的幫把手，這種情況下隻有閑人做得到。
    阿普頓喘了兩口氣，用袖子擦去臉上的血，都快糊到他眼睛裏了，但看到小孩驚恐的盯著他，他莫名冷笑：“看見了？覺得害怕了？我告訴你，在這艘船上，你天天都得提防這些。何況是我的學徒。”他瞪了他一眼，示意小鬼跟緊他：“立刻跟過來，我沒有功夫管你是不是被那群混賬弄死了。”
    薩姆會意，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船長的衣角。
    宰殺小船的方法很不妙而且沒有效率，安娜號的炮彈已經裝載完畢，但是聖女號已經將炮台轉向對方，航海經驗豐富的人總歸會比那些不入流的商人來的致命，炮彈齊齊發射，而安娜號也手忙腳亂的回擊。
    爆炸造成的衝擊讓兩方的人幾乎被衝擊波和船體劇烈的晃動震飛，阿普頓嫻熟的抓住一塊圍欄，把小孩的領子抓在手心讓他不掉下去，他的腳下差點就懸空了——現在是小孩腳下懸空，差一步掉進海裏。
    看著腳下小孩差點沒哭出來，他死死地抱著阿普頓的胳膊要往上爬，阿普頓一把拽過他丟到甲板上，迅速朝著向自己包圍過來的人開槍。
    順便向幾個摔倒在地沒反應過來的敵人補了兩刀。
    “不要靠近它，保持距離！”安娜號剛才的攻擊讓船尾遭到了重擊，而聖女號的炮彈打在了船腰處，那艘貨船幾乎裂為兩半，能夠看到上麵的人驚慌奔突，但無濟於事。
    即使如此阿普頓還是如此下令，他不知道這艘貨船上裝載著什麼，也許是容易爆炸的火藥桶，如果是那樣的話很不妙，他們必須保持距離，而對方的船隻已經可以說完全癱瘓了，他們隻需要小心甕中之鱉的垂死掙紮。
    他的船員照做了，但是按照聖女號這個損傷來看，他們必須迅速到達下一個目的地，在這場戰鬥後它撐不了多久。
    “後麵！”小孩忽然大喊一聲，阿普頓猛地反應過來，後背一冷，接著猛地一痛他揮刀的速度慢了，身後直線拉扯出血紅的斜線。
    但他的反應很快，沒讓刀口進入到更深處。
    緊接著的一刀快得驚人，阿普頓連轉身都沒來得及做到就被逼的後退一步，刀尖在鼻尖前一寸穿刺，他甚至看到自己的帽子輕飄飄的落地。
    他看著那個給自己帶來鑽心傷痛的家夥，確認對方不是個好解決的家夥。
    “我還以為是海盜頭子的情人。”那人冷笑著嘲諷，他有著一頭棕色的卷發以及祖母綠的眼睛，麥色的皮膚，五官端正似是濃墨重筆雕琢，唇角微微勾起，似是在——嘲笑。這一整句話他都是用熟練的英語說的，但他是個西班牙人，阿普頓明白。
    “沒想到這個身手還真是本人。”
    “你的舌頭會被割下來釘在集市入口，該死的西班牙佬。我要把你的腦袋穿在你的刀上。”
    阿普頓惡狠狠地咬著牙，疼痛讓他胸腔中幾乎被怒火燒灼到滾燙。
    “請便，美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