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鬼。”辛格斯滿臉都是譏諷的意味，他看起來就像一隻趾高氣昂的公雞，黑色馬靴鞋尖踩在小孩身前一寸，手指在口袋裏把玩著小刀，金屬冰涼的觸感讓他對小鬼畏畏縮縮的反應感到滿意。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讓薩姆不禁抬頭去看他。
    他嗤之以鼻的碾碾鞋尖，像在碾著一支已經燒到底毫無用處的煙頭。
    “你擋我路了。”
    聽到這話薩姆恨不得趕緊離開的心似乎得到了一種扭曲變相的安慰，他剛想快步從辛格斯身邊跑過的時候，那個男人忽然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衣領猛地勒住脖頸的痛楚讓薩姆倒吸一口冷氣，但他扭過頭看向辛格斯之後，對方才鬆開手讓薩姆喘了口氣。
    “跑什麼呀，是拳頭吃怕了還是心虛？”
    尾音上揚，聽起來辛格斯的語氣不僅是自信更是對於薩姆懦弱的嘲諷。他的自信是來自於薩姆對他的害怕，以及他喜歡用老狼舉例子，這樣就會讓他產生老狼也保護不了他的錯覺，不過這也不是錯覺，這是當然的，老狼誰也保護不了，甚至連他自己都活的那麼艱難。
    以及格列對於他行為上的支持——其實這是命令，辛格斯清楚占據著西區的大佬那些惡劣的品行，比如他從前是個拷問官，他負責審問犯人並且對他們處以死刑。那貌似也是一個殺人狂的案件，他們搜尋蛛絲馬跡然後逐步推測抓到了嫌疑犯，而且格列對他嚴刑拷打——雖然那隻是嫌疑犯，並且逼他說出了自己殺人的事實之後果不其然的處死。
    而在那之後，那個本應已經繩之以法的殺人狂依舊逍遙法外，依舊有平民淪為犧牲品，東窗事發之後，由他的助手曝光了在他手下鬧出了無數件冤案的事實，這件事情敗露了——代價是人命，他被多項罪名指控進入監獄，本來格列應該死在監獄裏，卻買通了獄卒逃了出來。
    在這之後他就加入了‘聖女號’，通過他那副嚴刑拷打的能耐得到副船長的賞識，最後建立了西區，起初西區並沒有想象的景氣，甚至格列也曾經遭到欺辱，但是在得到副船長的幫助下他漸漸建立起一個犯罪的組織——也不能完全這麼說，他們其實是衣冠楚楚地做著肮髒勾當的混球。
    “害怕了就跑唄，小子，這麼沒毅力可沒什麼用啊。”
    薩姆害怕他，打心底裏害怕這個欺淩他為樂的男人，於是就這麼乖乖等著，衣物下的身體卻止不住地顫抖。
    為什麼偏偏遇到他，如果那個男人還在的話他一定不敢這麼做——他自己也不會那麼害怕，可是那個叫做布魯斯的把他丟在這兒了，說實話對方也沒有義務去幫他，但無論如何他都會覺得恐懼的就是和辛格斯獨處一室，他覺得自己會被掐死，而且是時時刻刻都會有這種感覺。
    注意到小孩眼底的恐懼，辛格斯滿意的勾勾嘴角：“你上這艘船，幾天了？”他刻意而又漫不經心的問話卻讓薩姆心下一慌。“兩天……”他咽了口唾沫。
    “兩天啊。”辛格斯吸了吸鼻子，衝薩姆冷哼一聲，“那也不是什麼新船員了，你知道從你上船的時候就犯了很多規矩的事麼。”隨即他冷笑：“我差點忘了老狼也是個沒用的廢物，物以類聚。”
    “……”薩姆咬咬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老狼的話至今都還在他大腦裏警鍾一般敲響，他知道如果自己頂嘴了那麼後果是什麼，辛格斯有足夠理由對自己予以暴力毆打，而他不僅無法反抗，也沒辦法保護自己。
    他唯一能做的隻有逆來順受，無論他多麼不情願，他都必須承認自己的無可奈何。
    “對於長官的問好，你一句都沒有。”
    辛格斯冷冰冰的看著他，視線就像冰冷的刀具一點一點切割開小孩的身體一樣讓他刺痛刺痛的，“要知道沒人喜歡沒禮貌的人，而你現在已經被孤立了。”
    薩姆瞪大雙眼低下頭，他不想讓辛格斯看清自己的表情，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狼狽了，不需要再給老狼惹麻煩。他知道老狼做了很多了，隻要他一個人還願意理睬他，那他就是薩姆的朋友。
    “你在想老狼那個廢物吧。”辛格斯繼續說道，“他可保護不了你，他從來都是個自身難保的蠢木匠，給人炫耀那些破爛木雕，他就是個窮鬼家出生想要一夜暴富的蠢貨。很快他就沒機會了，我會讓他死在船上——去陪你的。”
    薩姆倒吸一口冷氣，他咬緊嘴唇，從頭到尾都是辛格斯一個人開口說話，薩姆默默承受那種無形的壓力，他甚至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因為他自己也體會到究竟什麼應該被叫做無力。
    他已經品嚐過這種感覺很多次了，在自己的鎮子和這艘船上，無助就像毒蛇一般死死纏繞著他追逐著他，他逃不開，被緊緊地糾纏幾乎窒息。
    “以及每天都會欽點人數，而你根本沒有去參與，要知道如果有一次查起來了，你可就得得對此負責，而且今天正好有人要查點人數。”
    看起來那張臉上的笑容得意又令人心起想要撕裂這家夥的衝動，因為他實在是太擅長擔當這種嘲諷的角色了。
    薩姆愣了一下，這是他第一次正麵回應辛格斯：“也許現在沒人知道我在船上，但很快他們也會清楚我在這個船上——至少我是這艘船上的人。”
    他在暗示辛格斯把他當成同伴來看待，即使沒有當成同伴看待，他也想得到尊重——也可以不是尊重，隻要是不再過分欺淩他就可以滿足了。他鼓起勇氣對辛格斯開口，因為他實在不想忍受對方無形的壓迫了。
    辛格斯撇了他一眼，盯著牆壁開口說話。
    “你知道剛才那個是誰麼。”辛格斯指了指已經離去的背影，看著小孩恐懼的眼神也不想等待對方的回答了，勾勾嘴角，“東區的長官布魯斯——要知道，他來的目的和我來的目的是一樣的。”
    他難得的換了一種較為平靜的語氣。但還是讓薩姆心下一顫。
    問題回到了原來，薩姆還是不明白辛格斯的來意。
    “是的。”薩姆吞了口唾沫，戰戰兢兢的盯著辛格斯看，對於辛格斯他本身就有一種源於體表的恐懼，對方帶給他來自身體上的痛楚，讓他欲哭無淚甚至瑟瑟發抖。
    “你了解過我了？”辛格斯眯起眼睛，若無其事的哼哼，“從老狼那家夥那裏知道的吧，不過他就知道那麼點東西，哈哈，就像他自己活的那樣窩囊。”
    薩姆沉默了。
    “對於布魯斯，你真的隻是那個回答？”辛格斯開始逼問他，語氣僵硬又直白，“說話，小子，我不介意在這讓你身首異處。”
    薩姆愣住了，辛格斯的步步緊逼讓他無所適從，他吞咽了口唾沫，試圖搖頭拒絕辛格斯，但對方的注視總讓他感覺無比的害怕。
    “我哪兒也不想去……”他的聲音很微弱，其中牽絆著不舍，他不想讓老狼為難，因為老狼希望的是自己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拿了足夠的錢再離開船過自己的生活。
    他也想和老狼一樣，可他沒有身份，在英格蘭的土地上他就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他明白這些事情，他死掉的話沒人會記得他，他的屍骨在荒野中蠶食，可憐卑微的存在被遺忘。
    “那你知道你拒絕布魯斯之後東區會采取的行動嗎？”
    辛格斯冷笑一聲，從口袋裏摸出匕首在手指間把玩著，“船上有人很喜歡玩小男孩，特別是那些年輕漂亮的，我最能替他做的就是切掉小家夥的四肢讓他盡情享受。更何況他來自上層船艙，想要討好他，那是當然的。”
    他湊近薩姆，用刀身拍了拍滑嫩的臉蛋。
    金屬特有的味道刺激著大腦皮層，薩姆張張嘴想要說話卻沒能開口說出來。
    “我能想象你的未來一片混濁的樣子，小鬼。你沒救了。”
    薩姆咬緊牙關，他不是不相信辛格斯的話，是他已經覺得自己不僅在拖累老狼了。
    他來到這艘船上就是個錯誤，如果他沒有到來的話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情了，是他給人帶來了麻煩，如果他就那樣死在枯骨之中他的命運也許會更簡單一點，可他什麼都不想要，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好嗎——他從那場屠殺中活了下來，那麼無恥的活了下來。
    眼淚模糊了整個眼眶，薩姆幾乎看不清眼前，他開始顫抖，開始大哭。那清脆的聲音沾染上的絕望讓薩姆哭得更加厲害。
    “憑什麼……我又沒有做什麼……讓你們生氣的事情……”
    他嗚咽起來，聲音帶著嘶啞的哭腔。
    “為什麼……這麼對我……”
    “覺得好玩唄，你沒有自保的力氣，你自己也知道吧。”
    “可我也是你們的……同伴吧，大家都在這艘船上……不能好好過日子嗎……”薩姆用袖子擦著眼淚，他哭的幾乎窒息。
    “真天真，不過這是不可能的。”辛格斯冷笑著瞪著薩姆，他哭的讓他心煩，至少他不喜歡小鬼——就是那麼簡單。
    “那我……怎麼辦……”泣不成聲。
    辛格斯居高臨下的看著小孩苦惱的樣子，勾勾嘴角。薩姆對於他猝不及防的躬身貼到自己耳邊的動作極端的排斥，剛想躲開就聽見他在自己耳邊低語。
    “那麼加入我們，我們提供給你相應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