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賢在趙子堃家裏如約住了十天，這家夥怎麼說，就是個十足十的變態，癖好淡事一大堆，冷不丁就冒出幾句葷段子，他每天都會告訴鄭賢子琳最近的一些事，用最簡單粗暴的揭傷疤的方式強行灌輸給他。趁他傷心再給他心頭補上一刀。刀子捅多了，鄭賢也麻木了，每晚躺在那間客房半夜他都會起來坐一會。
    趙子堃每天都會把鄭賢叫到衛生間幫他搓背。然後就是逼著他彈鋼琴。即使他故意彈得很難聽，可趙子堃卻像入了魔一樣盯著他的手看上幾個小時都不眨眼。
    “鄭賢，我弟弟五天後就要結婚，不讓我幫你帶點彩禮？”趙子堃依靠在鋼琴旁，目不轉睛的盯著鍵盤上的那雙手。
    “你不如你把我宰了帶過去。”
    趙子堃笑笑：“那怎麼行？按照約定，今天你就該走了，怎麼說都要給我彈一首曲子。”
    彈曲子，彈曲子又是彈曲子，鄭賢不耐煩的猛敲琴鍵：“嘖！趙子堃這是鋼琴，它不是玩具，我沒那個天賦，彈不出來。”
    “彈不出來也行，你今天晚上睡我床上作為補償，明天你就可以走了。”
    鄭賢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瞅著他：“我不欠你什麼，腿長在我身上，我要走沒人攔得住我。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你要還想對我兄弟出手，我饒不了你，反正我也不必再顧及子琳，對你我不會講任何情麵。”
    趙子堃漫不經心的拍著手掌：“態度不錯，你可以走了。”
    這種突然轉折的說話方式鄭賢已經習慣，趙子堃這人腦子不正常，下一句說什麼都不稀奇。
    “你又設了什麼坑？”
    “沒坑，我說過你是我最想要的東西，你要心甘情願的來找我求我讓我上你這才有意思。你不覺得把一條咬人的狼變成一條聽話的狗很有趣嗎？”
    鄭賢嘴角抽了抽：“我覺得看一個傻逼自娛自樂說夢話更有趣。”
    “日子長著呢，你未必沒有來求我的一天，到時候你什麼都不必說，洗幹淨躺在床上陪我睡一覺，我就滿足你所有的請求。”
    “趙子堃，你這夢做的，連臉都不要了，我建議你在毒蟲上腦之前，趕緊去看看心裏醫生，還能多活幾年。不然等國家把法律修改好，沒人去監獄給你送盒飯。”
    趙子堃冷聲一笑：“我心裏很健康，測試我可是滿分，都是些套路，無聊透頂。”
    “……”
    鄭賢合上鋼琴蓋，剛起身，趙子堃像一隻伺機等候許久的獵豹迅速抓起鄭賢的手在其手背上一吻。
    隨之而來的就是鄭賢的一記鐵拳，趙子堃踉蹌幾步栽倒窗邊，擦了擦疼痛的臉頰：“力氣不小，兩年兵沒有白當。”
    “你他媽就是個智障！”
    一路上鄭賢都在不停的搓著手背，皮膚都被磨紅還在不停揉搓。十年前留在脖間的記憶也將心底的惡寒勾起，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人？簡直不可理喻。
    鄭賢一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對著水龍頭拿著香皂不停的搓，就算洗出血沫子也還不停手。
    “阿賢！你這，你……”從廚房趕過來的李麗看見鄭賢瘋了一樣的使勁洗手，急忙將他的手拽了過來捂在手心裏，手背上紅腫了一片全是星星點點被揉搓出的傷痕。李麗不敢捂住手背，十指不停的窩著鄭賢的十個手指來回不停的變動，生怕哪裏碰到傷口把他疼著。
    “這怎麼回事？這手怎麼了？”
    李麗的聲音有些發顫，鄭賢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這麼反感，他就是覺得心裏不舒服。鄭賢抽回雙手藏到身後：“沒什麼，我沒事，手背蜜蜂盯了一下，癢的厲害。”
    李麗擦了擦眼角，聲音有些低落：“是嗎？現在的蜜蜂是厲害。”
    鄭賢心頭一澀：“媽，你還沒吃飯？”
    “熬了點稀飯，你吃點？”
    “嗯。”
    無論多少年，李麗做綠豆稀飯還是硬的和石頭一樣，一吐出來都能當暗器使。鄭賢吃了幾口，感覺牙不太好使後便隻顧著塞鹹菜。
    也許真的是倒黴，隻是一跑神環顧四周的時間，鄭賢竟然在收納盒上看到了一張請帖，熟悉的卡通造型封麵，讓他垂下了眼。
    李麗注察覺到自己的疏忽，急忙將請帖塞到儲物盒裏，蓋上盒子的那一刻，他不由歎了口氣：“請帖是朗寧差人送的，阿賢，你和子琳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鄭賢有氣無力的笑笑：“先開始是有，到最後有沒有都一樣，我再怎麼解釋也改變不了他要結婚的事實。他和郭夢容結婚是有考量的，他是個商人，不是高中生。”
    李麗神色有些落寞，突然又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有什麼事情需要拿一生的幸福交換？”
    “媽，人是會變的，他不是十年前的那個趙子琳了，他如今是個老板，有員工有合作商，他向來不喜歡世故，可如今卻沉浸其中。一個老於世故的人怎麼可能還有真心和真情，到頭來不過是我自作多情！”
    李麗了解鄭賢，語氣裏的無奈和滄桑顯然都是一種自我安慰的借口：“你真這樣想？”
    鄭賢沉默片刻：“媽，不是我這樣想，他趙子琳要結婚了，就在五天之後，我看了他們的請柬，看了他們的結婚照，聽到他輕口對我說，你要我怎麼告訴自己他是有苦衷，他還愛我，像十年前那樣愛我？你告訴我拿什麼去騙自己？十年！人生有幾個十年？”
    李麗歎了口氣，語氣裏也是相通的無奈：“以前沒搬家那會，你們出了車禍後的那幾個月，子琳常常都往我們家跑，在你房間裏一待就是一天。每次他都是紅著眼睛出來的。即使搬了家之後我還有幾次看到他站在那個出租院裏抬頭望。阿賢，我當年是對的時間遇到了一個錯的人，可你們不一樣，你們都是對方的期許的那個人，時間對也好，錯也好，可一旦放手就什麼都沒了。你如果真能放下他，我也不說什麼，但如果放不下，就不要眼睜睜的讓自己後悔一輩子。有的錯一旦犯了，真的無法再挽回。”
    鄭賢的肩頭顫了顫，有些事情他不是沒想過，隻不過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之後他的心已經倦了，甚至有些怕：“媽，可子琳萬一他，他真的不愛我了怎麼辦？他如果一心真的隻是想著他的公司，想著他的心血……”
    “你問過他嗎？你真的和他好好談過嗎？你又覺得子琳真的幸福嗎？”
    李麗的三個問題問的鄭賢一聲長歎，一個商業性的結婚需要什麼幸福？這年頭傻子才要愛情不要麵包。如果這世上大家都顧著感情，那得多真善美？何況陸娟又住院，兩個兒子這個年紀都沒有結婚被人指指點點的滋味絕對不好受，當年外婆不就是受不了別人的指點跳河了？
    “阿賢，我希望你過的開心幸福。我希望你做的每一個決定你都真的考慮好了。”
    “我知道了。”有氣無力的說出這四個字鄭賢回了屋，不像前幾天那樣失眠，他很快就睡著了，不過卻夢到了子琳。夢中的他傷痕累累，憔悴不堪。一個人走在漆黑的小路上，誰也喊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