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的巨響，讓躲在角落裏的郭夢容回神，見衣服被扯爛，坐在地上不停擦著嘴角血跡的子琳，心中也是委屈：“趙子琳，你把我找來，就是氣他是不是？他那句話什麼意思？什麼叫做不客氣你就該躺在床上？”
    子琳沒有作聲，一腳踢開腳邊變形的木凳，扯下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搖搖晃晃的上樓去了臥室。
    “趙子琳，我問你話呢！你這什麼態度？我不是你氣人的工具，你連句交代都不給我嗎？”
    “沒什麼可交代的，車鑰匙在桌上，你自己開車回家。”
    “趙子琳！！！”
    郭夢容一腳踢開腳邊的筷子，又狠狠踩了兩腳不知道是在氣子琳還是在氣自己。從趙子琳反常的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就猜到事情有問題，可她心底還是願意相信這個人是真想見自己，可到頭來，又是自欺欺人罷了！
    深夜城市的街道上格外熱鬧，一到夜裏羈縻和放縱充斥著整個城市埋沒和遺忘著積壓在心頭的種種煩惱。
    嘴角上已經沒有血跡，可鄭賢還是忍不住用力擦著嘴角，每擦一次他都能想起子琳用力揮拳的模樣，一想起來他心裏就恨，更加用力的擦著嘴角。
    回到家時，李麗已經睡了，鄭賢工作後兩人換了地方租住，還給李麗貸款買了個門麵，開起家小商店，商店的位置有點偏，但生意卻不錯，這背後的原因鄭賢也能猜到，但卻沒有戳破。
    即使鄭賢已經很小心的進屋可關門可還是把她吵醒了，一見掛彩的鄭賢，李麗急忙擰了條熱毛巾遞給他心疼道：“你這孩子，又打架了？和材料商還是和工人？”
    鄭賢接過毛巾往嘴角一敷，疼得他隻吸涼氣：“兩個都不是，是和趙子琳！簡直就是個瘋子！”
    李麗歎了口氣，她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也並沒有太多意外，鄭賢雖然從來不告訴自己他在做什麼，可其實她心裏一直都知道：“你躲了他十年，他見你自然要生氣。”
    鄭賢煩躁的把毛巾扔到桌子上：“我知道，可萬事有個限度吧？一個人難道因為和丈夫有矛盾就能跑出去和別的男人睡？這些天我都感覺到他對我的態度有所緩和，本想著再過一段時間也就沒事了，可誰知道他今天又抽什麼風！我還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主！”
    李麗笑笑，隻是問了幾個字：“你煩他了？”
    一個煩字突然把鄭賢噎住，語氣立刻軟了很多：“沒有，我隻是想不明白。”
    感情的事情隻有當事人自己解決，瞅見兒子這口是心非的樣子，她也知道沒什麼大事，於是換了個話題：“你不是找到活了嗎？怎麼不在工地上待著？”
    一提這個，鄭賢更是煩悶：“我是想去看看子琳，尋思著給他做頓飯再回工地，現在整的一點心思都沒了！我休息會就走。”
    建房子馬虎不得，隻要涉足其中就是操心的命，李麗歎了口氣：“你這一忙又是大半年，不然等你忙完了，再去找子琳好好解釋。”
    李麗是心疼兒子，但這話一出，立刻被鄭賢否決：“不行，再忙我都要去見他，他本來就擰，我要拖個大半年，他非吃了我不可。這件事本來是我不對，他心裏也壓著火，我也揍了他，唉！其實……子琳也不容易啊。”
    聽見剛才還抱怨不休的兒子突然又改口替子琳說話，李麗不由搖了搖頭：“暖壺裏有熱水，記得泡個腳在走。”
    暖意順著腳掌流到了心裏，突然間他又想到了很久以前和子琳一起洗腳的場景，那時候自己差點鑽進了陸娟的被窩，最後還是叫子琳解得圍。鄭賢打了一個哈氣，隻覺得困極了，往桌邊一靠，不知不覺間竟然睡了過去。
    第二天，等太陽照在臉上，他才意識到壞了，翻開手機一看裏麵十幾個未接電話，讓他心裏有些發毛，簡單的收拾一番急忙開車殺去工地。
    工地門口卸下來的近一噸鋼精被擺放在現場，這本來是昨天晚上四點拉到的東西現在已經八點卻還沒有入庫，材料員和材料商兩人正打著口水仗，材料員眼眸通紅，顯然是熬了一夜。
    材料員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雖然雙眼布滿血絲，但梗著的脖子和緊握的拳頭絲毫沒有朝對方妥協的意思，一見鄭賢立刻將他拉過來，指著對麵西裝格林夾著公文包肥頭大耳的人道：“鄭哥，這人找事！他拉得鋼筋有嚴重的質量問題，缺斤短兩價格稍高就算了，可這螺紋鋼有大片的繡漬，有的上麵還有血，質檢報告也沒有，拉了二話不說，直接就把鋼筋卸下，讓我簽票，我當材料員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這麼叼的材料商！要不是不想惹事，我他媽早揍他了！”
    材料員張德是個急脾氣，一見鄭賢所有的話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還極為不滿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一般包工程的都有自己的人，以往供應鋼筋的都是熟人，可接下這個項目，鍾穎給鄭賢交代過，這個材料商要小心對付。這個人和他們承接的一二號樓投資商是兄弟，而且還是個黑心殺熟的混蛋。原來的建築公司被踹了，可提供有問題鋼材的材料商卻還是他們，足見他們臉大，他們和原項目經理混的不錯，一出事還檢舉踹一腳把自己洗的幹幹淨。
    鄭賢掃了眼前那人一樣，那人也同樣用漫不經心的眼光打量著他，鄭賢心中一陣冷笑，這種人也就是裝點門麵牛逼話大的跑腿。
    “拉回去！立刻！”
    麵對鄭賢簡短利落的五個字，那人眉頭微皺：“你說拉回去就拉回去，活還幹不幹了？這運費過磅費誰掏？鋼筋都卸了，今天你必須給我簽單子，不然我就不走了！”
    “行啊，你愛走不走，我待會打電話問問老大，你們是哪家材料商，這麼囂張，逼著我們接受有問題的材料，價格還比市場價格高這麼多，東西堆在這，正好讓房地產甲方的人來看看，他們要說收，我二話不說，當即給你道歉！”
    先開始男人還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但見鄭賢沒有開玩笑掏出手機的一瞬，那人立刻變了臉色，滿是不屑和傲氣的臉上也開始露出一絲笑意：“何必麻煩，不就是質檢報告，我這有，主要是你們的這個小兄弟太不懂事，我這才不情願給，這才惹了麻煩，來來來，我給你拿出來看看。”
    男人從公文包裏拿出質檢報告，鄭賢翻了兩頁就皺了眉：“這東西有問題，送檢都沒法過。”
    對於鄭賢塞回來的合同，男人沒有接，隻是一隻大拇指摁在合同上笑道：“過不過，不都那麼回事，質監站那些人要的是什麼你難道不知道？質檢報告是有問題，你看看哪裏需要修改的，你說，改天我再給你送過來。”
    鄭賢手指往合同下一探，果然摸到了紅包，這種伎倆他見多了：“你先把鋼筋拉回去，下一次臉質檢報告一起送過來！”
    男人摸著沒有送出去的紅包，心裏有些不舒服，尋思著，是不是紅包給少了，不由又上前道：“你看著耗了一晚上，馬上又要到正午了，我請項目部和班主吃個飯，有什麼好商量，鄭經理，這鋼筋真沒問題，與人方便，大家都方便。”
    “吃飯就不必了，我自己會請他們，你要是把鋼筋拉走，大家就都方便！”
    鄭賢再一次的拒絕，讓男人意識到，這人不是貪小便宜，靠點小手段就能打發的主，這個看起來白白淨淨的男人好打發沒想到居然是個硬茬！
    眼見軟的不行，男人有恢複先錢眼高於眼的態度：“你別後悔，我們老板可是這一二號樓投資商的親弟弟，你好好掂量掂量你的飯碗能捧幾天！”
    “我能捧幾天那是我的事，但至少不是今天，你要不把鋼筋拉走，我可以確定你回去可能要丟飯碗！”
    男人一愣，從鄭賢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家夥是聰明人，瞅見對方臉上越發燦爛的笑意，他不由暗自咬牙切齒道，看你能得瑟幾天！
    男人一遍不停的對這些人翻著白眼，一邊不情願的吩咐人裝鋼筋。
    張德氣呼呼的跑過來，有些擔心道：“鄭哥，這人也太刁了，他不會報複你吧，我感覺他後台肯定特別硬！不然就這鳥樣不知道被打多少次！”
    鄭賢瞅著眼睛全是血絲的張德道：“硬關我屁事，這人就是個紙老虎，怕個屁！年年來惹事的人多了，不缺他一個！”
    張德想了想：“鄭哥，不然你給老大講一聲，讓他給投資商送點禮？”
    鄭賢在張德腦袋上一戳：“你小子看起來是個硬骨頭沒想到還是個軟蛋，用不著，他不敢說，你想，同樣的價格，你是我親戚我在這買東西，你不但不給我優惠還可勁的宰我，你心裏怎麼想？所以這事他不敢讓投資商知道，至於房產公司，他自然也會瞞著，本來建築的錢不好拿，憑什麼要花一樣的錢，買這堆垃圾？就算忌諱他哥是投資商明著不敢說，暗地裏也會動手腳讓他滾蛋，蓋房子你以為鬧著玩呢？出了事坐牢都是輕的。他其實就是嚇唬我們，尋思我們這些人和房地產和投資商關係遠就扣帽子嚇唬人，你沒看我一說要打電話問房地產和鍾老大，他就慫了？但這梁子是結下了，你以後多注意小心。”
    張德一變臉：“那既然這麼麻煩，那他們為什麼不幹脆換個材料商？你把今天的事情一說，房地產的人肯定讓他滾蛋！”
    鄭賢聽罷對在張德的安全帽上狠敲了下去：“你他媽跟了我多少年，說什麼胡話？這兩棟樓鋼筋下來起碼八百多萬，這錢又不是一手能付清的，更別指望能拿幹淨，能承擔這種壓力的材料商你以為哪都好找？如果不是太過分，房地產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還尋思我們給他把關！鋼筋材料商自己心裏也清楚，所以才托大拿次東西糊弄人，我們就夾在房地產和材料商中間，隻要出事那邊都不會保。你一定要盯緊，一旦出了事，我們也要滾蛋！”
    張德連連點頭，瞅見鄭賢臉上的淤青又忍不住打趣道：“鄭哥，你昨晚到哪留宿去了，還惹得一身傷回來？”
    鄭賢白了張德一眼：“你管的著嗎你！”
    “是不是哪個嫂子給你揍得？”
    “我呸！你就一個嫂子，還哪個？”
    張德急忙改口：“是是，我說錯了，不過嫂子看起來挺強悍，一般女人都用抓，看鄭哥這傷像是被人揍的，下手還真狠。鄭哥，我還沒見過嫂子呢，啥時候帶過來讓我們看看。”
    鄭賢吸了口涼氣，這小子還越說越來勁了：“你有完沒完，不幹活？老嫂子嫂子的喊，我這不是和他鬧了點不愉快嗎，等我把他哄好了就帶給你看。讓你們好好看個夠。”
    張德賊兮兮的一笑，他和鄭賢待了三年，也是從前幾個月他才開始提“嫂子”的事。
    張德剛走了幾步，又被鄭賢叫住：“對了，我讓你們買的鍋和調料買了沒？”
    “買了，鄭哥吩咐的事哪敢不幹，不過在工地上這麼多年，鄭哥你是終於覺得大鍋飯難吃，也熬不住要開小灶了嗎？”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這些年我請你吃的飯少了嗎？一天到晚心思全在吃上。”
    張德沒說什麼，重整安全帽去了現場，鄭賢和張德相處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他覺得這小子不錯，材料這塊自打他負責起就沒出過差錯，也是個油米不進的主。
    一連吃了兩個癟，那男人心裏該堵成什麼樣？不過，鄭賢看這正在搭架子的工人吸了口氣，這一開工就不怎麼順，以後的事還麻煩著呢！
    唉，最近煩心事怎麼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