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賢和孟奕還有車上兩個男人站在急診室門外等待，看著亮起的紅燈，臉色一個比一個黑，不知待了多久，鄭賢突然道：“走吧。”
    孟奕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看那兩人還有亮紅燈的手術室：“真，真走？”
    “你覺得我像和你說著玩嗎？你要想待，想當他兒子，就在這陪著。”
    孟奕哪敢再說，隻好灰溜溜的跟著，兩個西裝格林的男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你真的打算見死不久，鄭總沒多少時間了！”
    鄭賢頓了頓：“那你們就陪他好好過完人生最後一點時間，順便處理一下後事，省的他死了公司亂成一團。”
    見鄭賢越走越果決的背影，其中戴眼鏡皮膚稍白的男人歎了口氣：“肖路，這事不好辦啊，鄭總的兒子油米不進。”
    肖路便是一直在副駕駛上和鄭賢交流的男人，他沒有做聲看著急救中三個字，頓了頓：“王簡，看來我們隻能那樣做了！”
    “你想好了？那樣做，鄭總和那小子就真的沒有轉寰的餘地了！”
    “現在不也沒有嗎？時間不多了，鄭總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你覺得我們還能獨善其身？他不能死，我們陪著鄭總十幾年，奮鬥了十幾年，難道你願意看它一夕散去？”
    王簡還有有些猶豫：“可我還是覺得風險太大，萬一過了，隻會適得其反。”
    “沒有別的辦法，必須試一試！那些人都找好了，現在退縮，晚了！”
    王簡猶豫許久，最終隻是無奈的歎了口氣：“唉！但願，你是對的吧！”
    鄭賢走的很急，可一出醫院門，他就呆住了，站在門口看著車水馬龍，卻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這個地方。
    自己在糾結什麼？有什麼可糾結的，他拋棄了他們十幾年，自己沒做錯！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明明是他在逼自己。
    “鄭賢，鄭賢……”孟奕站在鄭賢身側叫了三四次，他才緩緩抬頭看了孟奕一眼：“有什麼事？”
    卡在嗓間的話片刻之後卻化成了一句：“想不想吃冰淇淋？”
    “你是白癡嗎？”
    孟奕傻傻笑道：“食物裏的碳水化合物可以緩解心情，保準你吃了心情特好！”
    鄭賢似笑非笑罵了句：“真是個傻逼。”
    入秋，賣冰淇淋的人幾乎看不見，孟奕找了好幾條街才找到賣冰淇淋的，特別土豪的買了兩個價值三塊錢最貴的冰淇淋。
    鄭賢咬了一口，涼意瞬間灌入胸口：“操！這麼涼！”
    “就是涼才能壓火。”
    “那你這一個可不都滅。”鄭賢又咬了一口，涼的他直吐舌頭，怪了，前幾天吃的時候還沒感覺這冰淇淋這麼涼。
    “鄭賢，你真忍心看你爸死？”冰淇淋見底，孟奕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他已經做好被鄭賢狂風暴雨攻擊的心理準備，卻不料鄭賢隻是沉默片刻，反問了句：“你覺得我做錯了？”
    “這個……”孟奕本想說錯了，但鄭賢盯著自己的眼神分明是說你敢說我錯了，我削死你！於是隻好改口道：“你可以試著去接受他。”
    “接受？怎麼接受？事情沒落到你們頭上，你永遠不會懂。”
    “是，我的確不懂，可我覺得試著接受總比在原地踏步好，因為以後的結果或好或壞，誰也沒法說清是哪種，既然如此為什麼全部要否認？”
    鄭賢沒有說話，這更讓孟奕提心吊膽，誰知道這句話是不是又踩著他尾巴了！隻見鄭賢一口咬掉一大塊沙冰，道了句：“你給我滾！”
    “我說……”
    “讓我靜靜。”
    見鄭賢落寞的神情，孟奕心裏不是滋味，他突然想，要是站在鄭賢身邊的人是子琳他還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嗎？如果是子琳又會怎麼勸他？
    鄭賢獨自回到出租屋時已經是下午，麵對空空如也的房間，他突然覺得心裏更空，掏出手機撥通子琳的手機，顯示的依舊是關機。
    鄭賢看著手機苦笑一聲，看著桌上子琳寫的作業，畫的畫，還有他穿過的衣服，看過的書，看著屋中一切的一切都讓鄭賢好像說一句，我想你。想見你。
    嘀嘀嘀滴滴，震動的手機打斷了思念，看著李麗兩個字，鄭賢嘴角挑起一絲酸意：“媽……”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你今天晚上不回來？”
    “嗯，我在子琳家，他們家離學校近，今天放學晚了。”
    李麗噢了一聲，又是沉默：“吃飯了嗎？”
    “不想吃。”
    電話那頭依舊是短暫的沉默，鄭賢察覺到異常：“媽，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許久後，李麗才開口道：“阿賢，我聽說你中午見著鄭朗寧了？”
    鄭賢沒有說話，電話那頭也是沉默。
    “媽，你想讓我救他嗎？”
    不知道是電話的問題，這句話聽起來有些沙啞：“我不知道。”
    鄭賢咬了咬唇，忍住心頭的酸澀那一瞬，一種從未有過的迷茫籠罩著他，讓他不知所措，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選擇。第一次看不清對錯：“媽，我也不知道。”
    電話那頭聽到的依舊是空白的盲音，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那頭再次響起李麗的聲音：“阿賢，放下吧。”
    三個字，早已預知的答案，卻讓他覺得心裏沒先前那麼重。即使覺得沒有虧欠那個人，可終究還是無法做到鐵石心腸。沒有什麼比命還重要，對於一個可以施救的人選擇冷眼旁觀，到頭來這份負罪感會跟自己一生，本來是那人欠自己的，到頭來卻變成了自己欠他。不如就讓他活著，一輩子不原諒他對那人而言也未嚐不是一種懲罰。
    想到這，鄭賢苦笑一聲，覺得自己越發會騙自己了。
    這世上的事，有幾個能隨心？
    鄭賢在床上趴了一晚上，看著脫皮的房頂，腦子全都空了。陽光不偏不倚照進屋中的時候他才翻身懶洋洋的收拾東西，抓了一套子琳的衣服換上，這已經是第五件了吧，他已經走了五天嗎？
    係好鞋帶，鄭賢一下樓就看見和往常一樣在路口等待的孟奕，不過和往常相比他沒有了臉上憨憨的笑意，少見的皺緊眉頭一臉愁意，麵對鄭賢也是目光閃躲。鄭賢壓住心頭的疑惑對著孟奕的胸口佯打了一拳：“你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臉色這麼黑？”
    孟奕有些猶豫的掏出手機點開新聞，小心翼翼的遞給鄭賢，隱隱的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心底蔓延，鄭賢接過手機，掃到標題的那一刻腦子嗡一聲就炸了！
    “兒子拒絕給親生父親捐髓，且揚言下跪支付五千萬精神補償！”
    點開標題，裏麵的內容更是如一把刀錐的人心疼。
    報導稱，李麗進城打工的時候遇到鄭朗寧，因為鄭朗寧對她照顧有加，所以李麗對他有愛慕之意，可說明愛意之後卻被決絕，並且被告知他心儀的人是柏雨後醋意大發，使計和鄭朗寧發生關係，懷孕後更是打算用此要挾，沒想鄭朗寧和柏雨二人沒有中計，眼見腹中孩子一天天長大，李麗索要了一筆錢之後便消失不見，沒想到多年後李麗不知從哪得到鄭朗寧得白血病的消息，而且還是柏氏集團的總裁，便和兒子鄭賢前來索要五千萬才肯同意捐髓，同時還要求鄭朗寧給李麗下跪認錯，昨天鄭朗寧病發暈倒在地上，鄭賢視而不見反倒是他身邊的一個同學看不下去出手幫忙……“
    報導下方還特地配了一偷拍的照片，正好是鄭朗寧倒下鄭賢轉身要走的那一瞬。
    鄭賢越讀，眼睛越紅，憤怒幾乎可以從眼睛裏擠出來，回想起自己昨晚那絲仁慈他突然覺得無比惡心和可笑，自己竟然會對這樣的人心軟。真他媽瘋了！
    鄭賢黑著臉將手機扔還給孟奕，黑著臉往馬路中間一衝，強行攔下一輛車，不要命的架勢看的孟奕一陣心驚，想也不敢多想拉開車門也鑽了進去。
    “你上來做什麼？”
    “我擔心你會去殺人！”
    鄭賢冷笑一聲：“我就是要去殺人！”
    孟奕沒有說乎，報道他看了，他雖然不知道情況如何，但絕對不相信報道所說，這件事絕對和鄭朗寧脫不要了關係，想到昨晚自己對鄭賢說的話，他突然覺得愧疚。
    醫院和昨天相比已經大不一樣，裏三層外三層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離醫院門口最近，自覺排隊的是一百多個西裝格林模樣的商人，他們各個愁眉緊鎖，伸著腦袋往醫院裏麵看，旁邊還有很多衣著各異年齡各異的孩子，他們有的抹著淚，有的在祈禱，這些是鄭朗寧這幾年幫助過的孩子們。外圍是保安組成的人牆，一方麵攔住不停往裏衝不停發問的記者，一邊為醫生大夫還有患者開辟一條正常通道。
    醫院院子裏停滿了車，到處都是攝像機，鄭朗寧所在的柏氏集團是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再加上近幾年又做了很多慈善，影響力自然不用多說，可一夕之間吸引這麼多媒體，裏麵自然還有別的勢力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