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是我？”寂靜的畫室裏，鄭賢對著牆角畫板上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犯了愁，猛一看覺得那人是自己，可仔細看卻卻好像有點不想，這和畫技無關，突然間鄭賢在黑灰色的畫麵上找到了一個小黑點，它如同一顆痣一般印在畫中人的眼角處。
    “這是你不小心點上去的？”鄭賢彎著腰，指著小小的黑點詢問。
    子琳快速將畫收起，盯著畫麵上鄭賢指尖蹭畫的眼角不滿的皺眉。
    在擺滿顏料水桶，滿地都是鉛筆紙張的畫室，子琳是最有收撿的一個，比起教室裏麵目全非的課本他不知道多珍惜這些東西。
    鄭賢也彎著腰幫忙收拾，可子琳卻看出那張臉下極力掩飾的惶恐，他不知道他在惶恐什麼，也不想知道。每從畫室路過一個人，他就會不自覺的抬頭去看，然後向後退一步和自己保持距離。
    “你怕他們就去交個女朋友吧。”
    鄭賢一愣：“早戀一樣被罵。”
    “但沒有同性戀罵的狠，怕就回吧。”
    鄭賢沒有作聲，還是自顧自地幫忙收拾，子琳有些不耐煩奪過他手中的書本：“我叫你滾！”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讓鄭賢遲疑片刻，回了句好，然後放下書本轉身回了教室。
    子琳蹲在地上，越收拾越翻，最終猛然在垃圾桶上踢了一腳，發泄自己的煩悶，想到那天晚上自己的答複，他真覺得自己瘋了！自己到底再說什麼？
    他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鬼使神差的答應鄭賢，隻是看著那雙眉眼，便不自覺得想要答應。可鄭賢不是他！不是！再怎麼像也不是！可既然不是又為什麼要答應？
    他想要結束，想要重新開始，卻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看著匆忙離去的背影，子琳揉著額頭，看著角落裏的畫，一時間更加心煩！
    過道裏，值日生和課代表來回穿梭，他們不情願的拿著掃把和書本在這個幾乎沒有人的時間點晃悠。
    “鄭賢，我不是說了作業我會交的，讓你不要告訴老師嗎？你竟然也玩背後捅刀子這招！”過道裏早讀聲響起，說這話的是遲到被抓包的邊讓。
    這家夥經常不交作業，又總是喜歡賴著他不讓他記名字，這個鬥爭打了好幾年。
    冤家路窄，這是他唯一想到的詞：“等你寫了把作業交給我，你的名字自然就會被勾掉。”說罷鄭賢側著身子便要頂開辦公室的門，邊讓先前一步伸手一欄，正好蹭過鄭賢懷中的本子，隨著霹靂啪來的響動作業掉了一地。鄭賢抬眼看著對方略帶得意的神色，心中罵了句傻逼，什麼也沒說默默蹲下身拾撿本子，過道的水還沒有幹，散落的作業都卷了皮，發作業的時候肯定會被他們抱怨責怪。
    不過，他們和自己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和這種人沒必要置氣。鄭賢卷起袖子將染水的作業本擦幹，那人則挑著眉頭不屑的站在一旁看戲，可他沒注意到，走廊一側傳來一陣腳步聲。
    伴隨著一陣疾風，哐當一聲巨響，辦公室的門被砸開，正在辦公室裏喝茶的幾位老師驚異的睜大眼睛，呆滯的看著被推進來踉蹌幾步跌倒在地的邊讓。
    鄭賢愣在原地，出現在自己身前的身影來的這樣突然，摔倒的邊讓立刻爬起，提起拳頭惱怒的朝子琳砸去，老師見情況不妙狠狠將茶杯往桌上一砸，怒喝道：“這是辦公室，老實點！”
    子琳不躲也不閃就站在原地，即將落下的拳頭仿佛被一個細繩強行拽住，停留在子琳臉側。
    “你們是哪個班的？你為什麼要推他？”
    “他擋著我了！”子琳的回答讓辦公室的二人神色難看，鄭賢看著他的神色笑意更深。
    趙子琳是出了名的三不管，老師不管，學校不管，父母不管。在初中的時候就因為打架進過警察局。沒有人喜歡招惹這種人。在所有人的印象裏他就是蠻不講理，不學無術的混混。
    鄭賢將作業整理好放在老師的辦公桌上，路過子琳身邊時，悄悄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因為在辦公室，那麼多人看著，這個便宜隻能讓鄭賢白白占了。
    早讀聲漸漸充斥整個過道，班主任終於慌慌張張的提著包進入辦公室，看到早已站在桌前等候的二人，一早的好心情去了大半，一個是遲到專業戶，一個是找事專業戶。
    班主任小高從抽屜裏拿出一套試卷遞給子琳：“上次物理老師說你作弊，這是同類型的卷子，你把它做了！”
    看著卷子，子琳仿佛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嘴角勾出一絲古怪的笑意：“我應該考十幾分，還是九十幾分？”
    小高眉頭一皺，將筆筒的筆拍到卷子上：“會多少做多少，要是你沒有作弊，我會給物理老師說，讓他還你一個清白！”
    清白？說的好聽。子琳毫不客氣的接過卷子，既然都發話了，那麼不盡力而為就太對不起他們了。
    小高喋喋不休的訓斥著遲到的邊讓，語氣尖銳沒有一絲空隙，就連抬頭想要認個錯都會被小高用犀利的眼神頂回去，繼續低下頭默默受教。
    “做完了！”
    “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不能遲到，你家有多遠？放學的時候走那麼早……”
    “做完了！”子琳將卷子扔到桌上再一次的重複，小高看看手表又看看子琳反複查看卷子幾次差異道：“這麼快，你胡寫的是不是？”
    “你不是有答案嗎？對一下不就知道了！”子琳的語氣毫不客氣，小高環顧辦公室確定這裏的確沒法讓他作弊之後才有些不情願的拿出答案，這麼快做的題，不是胡蒙是什麼？連遲到的邊讓都幸災樂禍的打量子琳。
    小高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眼睛反複在卷子和答案之間遊走，準備在桌上的紅筆依舊沒有動彈，幾分鍾完成的事，她卻用了幾倍的時間，最終將卷子往桌上一扣，道：“你走吧！”
    子琳輕笑一聲，這樣俊朗的麵孔竟然讓小高感受到了惡意。
    “老師，那我的公道呢？”
    “這個我自然有數，你回班吧！”
    有數？所謂的有數不過就是不了了之。像這種差生突然間學習好了一定會很打臉吧！走廊裏整齊劃一的都是早讀聲，仿佛排斥他一般的挑釁著，子琳摸了摸口袋轉身朝樓梯走去，這裏不是屬於他的地方。
    偌大的操場上，還有幾個扔下書包打球的男生，他經常見到他們，如果沒有老師來轟他們，絕對不會離開。遠處一個女生提著垃圾桶快步從操場穿過，打籃球的那幾個男生默契的停下手中的事情，爭先恐後的朝女孩打招呼，女孩低下頭提著垃圾桶更快的跑開了，她是校花，一個單身的校花。
    對於這些處在青春期，荷爾蒙勃發的同行，子琳沒多大興趣，他隻想一個人在角落裏抽隻煙，擦肩而過的校花匆匆抬頭看了子琳一眼，發出咦的一聲。
    “是你，你不去早讀嗎？”
    女孩皮膚白皙，一雙眼睛大而有神，說話時總揚起的嘴角和臉頰處的酒窩帶著一種會感染的快樂。子琳看著女孩，對方的語氣分明就是認識自己，可他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她：“不去！”簡單的兩字回答又準備抽身離開。
    校花慌忙緊跑幾步攔在子琳身前：“等等，上次的事情我還沒想你道謝呢！”
    “不用，我不記得。”
    笑話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見到子琳微皺的眉頭便也抿抿嘴不再多言，而他們不知道正在遠處打籃球的幾個人正眼巴巴的看著這邊，嫉妒的目光快要將子琳燒死。
    “裝什麼逼！校花和他說話，還愛答不理的，他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不就長得好了些嗎？除了那張臉還有哪好了？”
    身後被故意放大的嘲諷聲，顯然就是說給某個人聽，子琳轉頭看了幾人一眼，毫無興趣的繼續前進。
    廁所後麵可以有一塊二十厘米衍生出來的設計缺陷，在這個台子上就可以看到下方十幾米處的操場全貌，而且也是為一處沒有護欄的地方，這個學校沒有天台那麼高級的地方，隻有廁所這中隻解決私事不會讓人留意察覺的肮髒之地。
    從下方襲來的風吹得火光明亮，輕輕吐一口，煙霧連同煙灰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回去吧，馬上就要上課了！”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一般不會有人來這裏，除了一直注意自己的鄭賢。
    “是他們叫你來的，還是你自己來的？”子琳將煙頭撚滅，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鄭賢反問“有什麼區別？”
    子琳沒有作答，鄭賢又道：“你是希望哪一樣？其實是我想來找你，特別想。”
    鄭賢回答的理所當然，就連語氣裏的思念和那種發酸的賤勁都一樣，子琳輕吸一口氣緩緩起身，慢悠悠的動作仿佛臨行前的不情願的拖遝，可下一秒他便一掌將鄭賢推在牆上，腳邊的石子滴答幾聲滾落下方不見蹤影。子琳閑適的眼裏充滿怒火。
    他一字一句頓道：“我最恨別人耍我！”
    “我沒有耍你！”鄭賢被子琳牽製，不敢有半點動彈：“你往裏麵走一點，會掉下去！”
    子琳的半個腳跟都懸在空中，這裏根本容不下兩人站立，對於真閑的額勸阻，子琳更加用力的按住他的脖間，沒有比話語還假惺惺的東西！
    “你是不是想得到那些人的表揚？上演一處好學生感動壞學生回頭是岸的故事？然後得到考學的推薦名額？”鄭賢是好學生，一個在最差班級裏想上好大學的學生。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隻是下意識的主觀認為這個人就是有目的，他對自己不單純，絕對不單純。
    “沒有！”
    “還狡辯！”子琳的手臂仿佛一把卡在脖間的鈍刀，鄭賢不適的咳嗽著，連吞咽口水都覺得有些困難，子琳真的生氣了，因為自己而生氣。心裏竟然有一絲喜悅，
    “我隻想長時間的和你在一起！我喜歡你。”
    “滾。”
    鄭賢臉色一白：“你不是不喜歡我嗎？既然不喜歡你又在乎什麼？”
    子琳沒有作答，在乎？也許是因為那張相似的臉，才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或許他是這個班裏唯一願意和自己接觸的人。
    “我的確不喜歡你，你的事我不會再管。那晚的事忘了吧！”
    此言一出，鄭賢炸了毛：“不行！絕對不行！你可以不喜歡我，不管我的事，但絕不能把那晚的話當作玩笑！”
    “那你想怎麼樣？”
    “你要履行諾言接受我！”
    “你沒病吧？”
    “就算有，也要你治！”
    子琳一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習慣性的點燃一隻煙。身旁接連的幾聲咳嗽如同噴嚏一樣難受，鄭賢揉揉嗓間試圖吞咽口水，刺痛和生澀感讓他難受，子琳瞅了鄭賢一眼：“你討厭煙味？”
    “嗯。”
    子琳沒有說話，伸手就要掐煙，但鄭賢卻按住他的手臂搖了搖頭：“可我喜歡看你抽煙。”
    “你病的不輕。”
    鄭賢沒有作答，隻是勸道：“回教室吧，上課了。”
    回到班裏課已經講了一大半，看見鄭賢將子琳帶回，小高讚許的朝他點了點頭，派出去的五個人隻有鄭賢完成了任務。餘下的四個人憤憤不甘的盯著鄭賢，同時更加厭惡的看向子琳，似乎是在質問，為什麼你偏偏讓他找到，還這麼沒骨氣的跟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