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跟著我！滾！”
    校園角落裏一個提著校服，左耳戴著耳環各自高挑的男生一臉厭惡的對身後離他不遠麵色帶著和他死氣沉沉表情相配套的慘白，就連唇都泛著一層白霜。唯唯諾諾的樣子是個標準的好學生。
    一個班長跟蹤全校最差的學生聽起來就像是個笑話！
    尾隨而來的班長鄭賢並沒有被對方暴躁的脾氣嚇到，依舊冷著臉問道：“為什麼你最近變得反常？”
    “和你有關係嗎？你滾就行了！我不需要你幫我做作業，你的自作多情在我這不值錢！”
    “我做錯了什麼？讓你這麼討厭？”鄭賢繞過話題繼續追問。在入學軍訓的第一天他就被站在隊伍末端個子高挑，帶著一隻獨耳扣的趙子琳吸引。他不知道該怎麼說，隻是一直注意著他，幫他寫作業，逃課，做值日，他從來沒有拒絕，每一次拙劣的跟蹤被發現，他也隻是看自己一眼什麼也沒說，可這幾日他卻一反常態，看自己的眼神也開始變得厭惡。
    “你本來就讓我討厭，我再說一遍。滾！”
    “為什麼，你應該是喜歡我的！”
    鄭賢篤定的語氣讓子琳嘴角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我喜歡你？我的確不喜歡女人，可不代表我喜歡你！”
    從入學的第一天起，他就注意到了這個人的看向自己的目光，這種眼神他太熟悉了，他也曾用這種眼神愛慕過一個人，也許因為大家都是同類，他接受著他所做的一切。又或許隻是因為他和他太像！
    麵對那張沒有生氣但卻執著盯著自己的臉，子琳不耐煩的一咬牙，熟練的翻柵欄而去，校服被扔在地上，被人嫌棄的樣子即使立刻有人上前踩上幾腳，他的主人也隻會在旁邊拍手叫好。
    “你不能走！”鄭賢一把抓過子琳的胳膊。
    “放手！”
    “你不走我就放手！”
    “做夢！”子琳用力掙脫幾次，卻發現這個小子的手上仿佛長了倒刺把他勾的緊緊的，不由眉頭一簇：“你為什麼非要纏著我？”
    “我想多看看你。”
    子琳冷聲一笑：“你跟我逃課就可以看到我了。”
    對方沉默。
    “不敢，就不要纏著我，做你的好學生去吧！”
    撂下一句話，子琳縱身一躍，翻出了欄杆，掃了一眼在柵欄另一邊看著自己出神的鄭賢，心中突然一陣酸楚，要是他真的是他該多好？
    即使相隔很遠，鄭賢也看見了從子琳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舍，不過卻穿越他仿佛在望向另一個人，這種眼神他看的太多了，子琳心裏有人，卻不是他！
    看著地上的校服和擋在他們之間的柵欄，鄭賢將心一橫，兩三步攀了上去，可還未到頂，手下便一劃，雙掌被帶了兩道口子。
    上課鈴響起，鄭賢空望著已經在視線裏消失許久的身影，轉身回了教室。
    第二天，趙子琳因為沒有校服被壓在校園外，本來想趁這些人不注意直接翹課溜走，卻被門口的保安抓個正著。
    “在這待著，你是幾班的？登記之後早讀在進去！”
    他從來都不是好學生，習慣性的彈了一下耳環，胳膊用力往外一甩！保安沒有意料到趙子琳會有這個舉動，防備不及的他踉蹌幾步才站穩身子。
    任由保安在身後破口大罵，趙子琳隻是揉揉耳朵繼續遠離。
    “回教室吧！”鄭賢不知從哪冒出來攔住去路，遞過昨日被子琳丟棄的校服。
    他的目光有些閃躲，校服被他緊緊攥住，子琳晃眼間看到被包紮的雙掌，但卻沒有多問，對於校服也沒有接。
    “你想做什麼？感動我然後被班主任表揚嗎？”
    他搖搖頭：“不，我隻想把校服還你。”
    “不用了，我不喜歡穿校服。尤其是被人碰過的校服！”
    鄭賢沒有做聲，
    子琳也不再贅言，轉身離開，知道他的心思，可笑！
    “趙子琳！你給我記住！你跑不掉的！”喪家之犬在破舊街道的盡頭不停的咆哮，子琳擦拭嘴角的血漬，將帶血的T桖脫下窩成一團人扔到垃圾箱中。
    拐角處子琳又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鄭賢躲在黑暗中，膽怯的看著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間歉意的低下頭！
    怕了嗎？
    “不要跟著我，不然連你一起打！”
    鄭賢低下頭，並不是因為威脅，而是為自己剛才的懦弱。
    “你他媽耳朵有問題？還是以為我不敢打你？”破舊晦暗的街道盡頭，趙子琳坐在廢棄物中，嘴上叼一根香煙，每抽幾口就要往外吐血沫子，沒多久便不耐煩的將香煙掐滅，突突往外流血的胳膊想斷了一樣搭在地上，他用極為不耐煩的眼神打量著站在身前的鄭賢。
    “你要去醫院！”鄭賢看到的隻有那些往外冒血的傷口，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解痛，趙子琳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香煙，但依舊不耐煩的抽了幾口便厭惡的掐滅！
    趙子琳緩緩起身，胳膊上的傷口更加迅速的往外流血，鄭賢不知道趙子琳要做什麼，但那雙漆黑冷淡的眼睛卻讓他心裏發慌。他還未抬起頭正麵直視那雙眼睛，身子便失去重心，狠狠向後栽去，脖間被壓的難受，黏糊糊的感覺如同惡心的粘液，還帶著嗆人的腥味，流入後頸的液體滲入擴張的毛孔和脖間的威壓形成相呼應的恐懼！
    鄭賢勉強睜開眼，微弱的月光正好打在趙子琳的臉龐，那雙漆黑的眼睛被照的發亮，標誌清冷的臉龐卻多了幾絲柔和。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被他迷住了！
    扣在脖間的手，漸漸放了力道，鄭賢不停的咳嗽緩解嗓子的不適。
    “這是警告！”趙子琳習慣性的朝口袋摸去，對於這個人他已經足夠大方！
    眼前的這個人是全班避之不及的惡狼，凶神惡煞的表情，和緊握的拳頭隨時都可以打斷他的鼻梁，可不知為何，明明緊張害怕的要死，但心底卻有個聲音告訴他，這個人不會打他！
    “你下的了手嗎？”鄭賢盯著趙子琳挑釁一般的說出這句話，即刻他的嗓間就又被壓住，這次的力道比上次還重，仿佛是被揭穿秘密之後的惱羞成怒！
    “你以為我不敢？”
    “那你試試！”
    淩厲的拳風從臉側呼嘯而過，就在鄭賢後悔無奈的配合側過臉不做反抗的時候，對方卻鬆了手。拳頭就停在離他臉頰處，他甚至能感受到整個手臂因為傷口痙攣而導致的顫抖！
    “滾！”這是趙子琳離開時送給他告別的話。他的拳頭依舊緊握，那本來應該砸在自己臉上的拳頭就這樣不了了之。
    子琳揉捏的嗓間，猩紅的鮮血染了一手。
    操！
    貼在水泥牆上的手掌逐漸蜷起，蜷在手心的指尖掐入手掌，怎麼會有這麼像的人？
    夜色漸深，注意著，微弱火光中逐漸消失在深巷的身影，鄭賢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終究是下不了手的。
    “趙子琳！你是不是作弊了？”
    坐在最後一排的趙子琳吊兒郎當的站起，試卷被老師拿在手中，指著九十五這個紅彤彤的數字神色難看。
    “沒有！”
    吊兒郎當的態度激怒了老師，試卷被猛地砸在講桌上：“沒有？這次的卷子這麼難，你要是沒有作弊怎麼可能考這麼好？全班就你一個上九十分的還說不是作弊！”
    考差是理所當然，考好就是作弊。真是好笑。
    “趙子琳，這是上課，我還在這呢！”
    拉住後門把手的趙子琳回頭掃了一眼惱羞成怒指著自己口沫橫飛的老師輕笑一聲。開門的吱呀聲讓老師的臉色更加慘白。寂靜的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這對師生上，比起成績他們更喜歡看的是差生挑戰老師權威的梗！
    “趙子琳，你在走一步試試！”
    對於這樣的威脅，趙子琳揉揉耳朵充耳不聞。眼見就要走出教室，鄭賢突然起身道：“老師，趙子琳沒有作弊，考試的時候他就坐在我旁邊！”
    老師的臉色沒有半分好轉，鄭賢身為班長，這樣的回答不是讓他下不了台嗎？而且心裏也惱火，鄭賢也太不爭氣了，這個全班第一居然讓趙子琳摘取了，這不是打她臉嗎？
    而趙子琳毫不領情掃了鄭賢一眼一言未發，果決離開。
    鄭賢有些尷尬的對老師一笑，再次入座。
    “我說過，不需要你幫做做作業。也別在來煩我。”操場上，趙子琳抽著煙頭也不抬的對身後之人道。
    “可我想幫你做。”
    “你是不是有病？全班那麼多人的作業你不做，非要做我的？”
    “因為我隻對你感興趣。”
    子琳一腳踩滅煙頭，啐了口：“少他媽惡心我！滾!”
    最近學校周圍多了許多非主流的怪異少年，班主任一直強調讓他們離這些人遠一點，不要一個人回家，而趙子琳卻心不在焉的望著窗外，看著聚在一起抽煙的那幫混混，這就是他找的人？胳膊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就算不怕也不能拿生命開玩笑。還是少惹麻煩。
    可本以為躲著他們拖著，這些人也就不了了之，可連續一個月都能在校外看到他們的身影。看來他們是不把我打一頓是不會甘心了！趙子琳輕敲桌麵，美工刀在指尖不停的遊走。
    鄭賢心不在焉的聽講，心思卻一直在後排的趙子琳身上，筆墨在書本暈開，留下一個又一個的墨疙瘩。
    那天下午本來本不該打掃衛生的趙子琳被強行留下，女衛生委員像瘋了一樣找茬死磕。趙子琳耐著性子將所有要求完成，天色已經黑了，整棟教學樓就隻剩下寥寥幾人，校門外那些混混也消失不見。
    走了嗎？真是運氣好，為他們自己剩下了一筆醫藥費！
    街上的彌紅燈和嘈雜俗套的音樂一樣煩人，趙子琳快速穿過街道，踏入寂靜偏幽的小巷，狹窄的小巷是垃圾和流浪貓狗的聚集地，唯一的照明工具就是掛在牆縫間，歪歪扭扭，被油汙和灰塵覆蓋發著暗黃色光線的燈泡。
    趙子琳將書包往肩上送了送。熟練的在小巷中行走，突然伴隨著一陣貓狗亂吠的騷動，遠處一個人影跌跌撞撞的栽倒在垃圾桶旁，貓狗圍繞著入侵者亂吠不止。這樣的場景每天都會上演，倒下的要麼是醉漢，要麼是被打的遍體鱗傷的路人。大多數時候他們隻能被幾天來一次的垃圾清理者發現。
    垃圾堆裏痛苦的呻吟聲引起了路過趙子琳的注意，他從來不會管這些人，隻是看一眼了事，但這一次他卻停住了步伐。
    對方穿著和他一樣的校服，腿因為疼痛而微微痙攣，上衣被撕扯的不成樣子，他費力的靠在惡臭的垃圾袋上試圖找一個讓自己舒服一點的姿勢，肚子和後背疼的如同火燒一般，有些迷糊的意識和麻痹的身體讓他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會死在這裏。
    這個想法剛在腦海閃過，出現在視線裏的那張麵孔卻讓他身子一僵。趙子琳看著在垃圾堆裏掙紮的鄭賢，心裏莫名的一滯，恍然間明白那個勞動委員明明一臉害怕卻非要留自己做衛生，也怪不得校園門口的混混不見。
    “挑釁他們是不是很爽？”
    耳邊的話語如同一根釘子一樣，將鄭賢頂住，子琳就站在不遠處神情冷淡，語氣裏全是多管閑事自討沒趣的嘲諷。
    鄭賢緊咬下唇，盯著子琳道：“他們都沒有把我打死，你說他們是不是廢物？”
    子琳沒有做聲，隻是朝垃圾堆走了幾步，鄭賢便渾身不自在的想要向後退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躲，隻是離他越近，心裏越慌。隨著對方的逐漸逼近，他開始下意識的用酸痛的手臂遮擋麵部，自己這麼狼狽，怎麼配見他？
    “去醫院！”短短的三個字，仿佛是一道命令，黑色單薄的書包扔到鄭賢身上，胳膊下傳來的力道將他利落托起。可鄭賢卻不領情，猛然將子琳一推：“我不去醫院！”
    眼前這個隻能求助別人的傷者居然和他耍起了橫，這種拒絕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要挾。
    “那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這個欲望壓在他心裏太久了！
    寂靜的街道彌漫著垃圾的臭味，也隻有在這種地方才會誕生這樣的告白！子琳一直知道對方的心思，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前就知道。
    “你是認真的？”
    對方沒有回答，從他看著自己的眼神裏就可以知道答案，子琳摸著左耳的耳環，直到指尖的涼意消失，他才再次開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