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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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縱臣心拳拳不違,帝王心真意難留(下)【哎。縱是明知要無功而返,為著心安,便走這一遭吧。】
    劉樂多次求見劉邦,都被拒之殿外。無奈之下,隻得再次相求呂雉。
    呂雉隻是歎氣,“你父王生性多疑,近來尤甚,隻怕我的話他未必能聽得進去!”
    “母後不曾試過,又怎知父王不會看在您的麵子高抬貴手?”劉樂不住地叩頭,哭得悲悲戚戚。
    呂雉皺眉,“可這謀逆之事,到底幹係重大,你—”
    “母後!兒臣自小便不曾享受到零星半點您們的寵愛。及嫁至趙地,成為趙王妃,生兒育女,與趙王也是相敬如賓,才得享齊人之福。而今,您和父王硬是要將兒臣這點滴的幸福都奪走麼?”
    聽劉樂這般說,呂雉自覺愧疚,囁嚅著嘴,也不知當如何開口。
    “趙王性格軟弱敦厚,哪裏有膽子行這等謀逆之事?不過是去年父王於趙地時,對趙王的態度不善,是以一些家臣看不過眼,這才自作主張幹出了謀逆之事!”劉樂慌不擇言,不由吼得雙眼通紅,已是聲嘶力竭。
    “不管真相幾何,可我看你父王心意已決,這實在是—”
    “趙王他可是您唯一的女婿啊,母後!難道您就因為懼怕觸怒父王而失聖心,所以要對趙王不管不顧嗎!”
    “放肆!”呂雉不由動怒嗬斥劉樂。
    劉樂瑟縮了一下,實在有些懼怕自己的母後,但轉念想到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於是壓了壓恐懼,繼續磕頭道,
    “是、是兒臣失言了,母後勿怪。可兒臣實在是別無他法了啊!”說著,她伸手拽住呂雉的衣擺,模狀實在可憐。
    呂雉鬆了口,起身彎腰,按住劉樂的手,太息道,“你到底是我呂雉唯一的女兒,我又如何能真的狠得下心!”
    像是看到了希望,劉樂起身抓住呂雉的雙臂,“母後是打算救下趙王了?”
    “你先下去吧。”呂雉皺眉,感到有些疲憊。
    “母後!”劉樂鍥而不舍,勢要得到一個保證。
    呂雉側臉使了一個眼色,莫嫗會意,便上前扶住劉樂,勸道,
    “公主您先回去吧。皇後娘娘與您既然血脈相連,便不會對趙王的事置之不理。”
    “母後當真不會置身於外?”劉樂抽泣著問她。
    莫嫗點了點頭,“奴婢以性命擔保,皇後娘娘會去求陛下的。”
    勸退了劉樂,呂雉便斜躺在榻上,伸手按著額頭,甚感頭痛。
    莫嫗回來,見呂雉一臉頹疲之色,便問:“娘娘可是又頭痛了。可要奴婢再替您找些藥來?”
    “不必了。”呂雉揮了揮手,“你上前來。”
    “喏。”莫嫗拱手上前幾小步,垂聞後訓。
    呂雉想到自己那一雙不爭氣的兒女,很是無奈,轉念一問:“依你看來,趙王之事可有轉圜?”
    莫嫗側首,抿了抿唇,“請娘娘先恕奴婢無罪。”
    聽莫嫗這般說,呂雉心頭便有數了,“罷了罷了。看來陛下這次是存了殺心了,隻是要可憐了魯元和她一雙兒女。”
    淡淡的語氣,仿似殺人也不過頭點地般雲淡風輕。
    “但公主那裏?”莫嫗不禁皺眉。
    呂雉何嚐不知道劉樂那裏要犯難,可劉邦到底是一國之主,又如何容得她一個皇後指手畫腳。
    他能容忍自己善妒,不過是在宮闈之內,但他絕對容不得自己在政事上的僭越。
    轉瞬間,思緒已是百轉千回。
    哎!“縱是明知要無功而返,為著心安,便走這一遭吧。”
    “喏。”莫嫗上前一步,扶著呂雉起身更衣。
    劉邦、蕭何、周昌等人此時正在商議如何處決張敖之事,卻聞通傳呂雉求見。
    劉邦便使了一個眼色,於是眾臣拱手請退,走得個一幹二淨。
    “你怎麼來了?”劉季叔皺了皺眉,又道:“若是為著趙王求情而來,便無需多言。”
    呂雉福了福身,便道:“臣妾此來,確與趙王有關,但卻不是為了替他求情。”
    “哦?你此言何意啊?”劉邦抬眼,直直看向她。
    “陛下深知此生便隻魯元一個女兒,若趙王伏誅,她又當如何自處?”
    劉季叔暗暗冷笑:這女人到底還是在為趙王求情啊,便答:“我劉邦之女,何其尊貴。沒了趙王,她可擇得任何一個俊傑下嫁。況且,匈奴與我大漢相處並不安穩,魯元到時候遠嫁匈奴,為漢匈和睦做出貢獻也並無不可。”
    想到讓劉樂去和親,劉邦不由雙眼一亮,隻覺當真是人得其用,再合適不過了,於是嘴角彎起。
    呂雉聞此,心裏頓時惱恨不已,卻還是忍著氣,轉言問他:“那嫣兒和偃兒又當如何安置?”
    劉邦念及自己的外孫與外孫女,倒是犯了猶疑來。
    見他又皺眉,呂雉便乘機進言道:“縱然趙王謀逆,但嫣兒與偃兒年幼無知,難道也要受株連?”
    “自然與他們無關!”劉邦下意識接下呂雉的話。
    “那趙王其他姬妾之子又當如何安置?”呂雉又問。
    劉邦被堵得不好搭腔,隻好問:“你便直接說說你的看法罷。”
    “張壽張侈比偃兒還要年幼,自然也與此事無關的,可他倆到底不是名正言順的皇親國戚,如果放過,恐招致非議。”
    語氣一轉,呂雉唇角勾了勾,“但若張壽張侈同趙王一同伏誅,隻怕嫣兒與偃兒會因手足之情銜怨於陛下。”
    聽完呂雉的話,劉季叔陷入沉思,久久不語。
    呂雉於是趁熱打鐵:“況且嫣兒與偃兒縱然不株連在內,可他倆到底是趙王的血脈。陛下仁慈,放過他們,但隻怕今後他們再難抬頭做人了。”
    頂著罪人之子的名聲,確實不好。
    呂雉的話,字字珠璣,讓劉邦好不容易下的決心有些動搖了。
    但要他這麼輕易放過張敖,卻是萬萬不能的。
    想到韓信之事,劉邦咬牙道:“你要朕顧念著魯元,饒了他和他的血脈,可他若當真得了這天下,可會看在魯元的麵子上放過朕?”
    見呂雉還要辯駁,季叔冷笑,“隻怕因為嫣兒和偃兒身上有我劉氏的血脈,他更會殺之而後快吧?”
    “陛下!魯元至孝,而趙王性情溫厚,絕不會—”
    “夠了!”劉邦打斷她的話,怒意橫生,“朝堂大事,自有朕乾綱獨斷。你不過一區區婦人,焉敢插手!”
    呂雉心下冷笑,這便是那個承諾要並肩享受權勢富貴的一朝天子。
    多說已無益。既然未果,呂雉便請退而去。
    待貫高一到,出庭受審,廷尉開場便厲聲嗬斥,要貫高等一幹嫌犯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待清楚。
    貫高與趙午等人雖然是分開審訊的,但均按照事實自陳道:“此事隻有我等參與,趙王事先確實是不知的。”
    見沒有得到想要的供詞,官吏便於明堂審訊之後,嚴刑鞭打數千下,更是用燒紅的鐵條去刺貫高等人。
    重邢之下,一幹嫌犯的身上沒有一處完好,但他們始終咬死原先的供詞,絕不改口。
    別無他法,廷尉隻得據實把審理情形和供詞報告給劉季叔,由他定奪。
    而看完供詞,季叔不由歎氣:“這貫高真乃壯士。你們可有誰跟他是相熟的?便私下悄悄去問他,探探口風。”
    中大夫泄公拱手上前道:“老臣與貫相乃是同鄉,素來了解他。這貫相固乃趙國樹名立義、不肯背棄承諾之人啊。”
    劉邦便派泄公拿著符節到去天牢之中見貫高,想要套出不利於張敖的供詞,以作趙王謀反的證據。
    泄公至,由獄卒帶路,見到了形銷骨立的貫高。
    貫高本來就年過六旬,身體不怎麼硬朗。而此番入獄,更是吃盡苦頭,把自己整的這般狼狽,卻還要拚著一口氣維護趙王。
    思及此,泄公不禁動容,趙王有忠誠隨扈若此,也不知是幸是禍。
    兩人相見,絲毫沒有他鄉遇故知的重逢之喜,泄公開門見山問他:“你可知我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哼。”貫高鼻哼一聲,“不過是想要勸我倒戈,攀誣我君謀反。”
    泄公搖頭,“我與你既是同鄉好友,又是宦海同僚,勸你一句,還是識時務為好。”
    貫高無奈苦笑,“人的感情,有誰不愛他的雙親妻兒呢?如今我三族皆因此事被判了死罪,還有什麼好商量的?我身無長物,隻一顆忠信之心蒼天可鑒。然趙王確實未反,此事隻有我們這些人參與了啊!"
    泄公歎氣,他又何嚐不知趙王為人,可這君教臣死臣不死則為不忠。
    “那你們又為何要自作主張,行謀逆事爾?”泄公又問他。
    聽泄公這樣問,貫高便詳細地道出了所以要謀殺劉季叔的本意,以及張敖並不知內情的情狀。
    事了,泄公馬不停蹄地亟亟進宮,把方才在貫高那裏了解到的情況細細作了報告。
    劉邦聽後,心下自是震撼不已。
    貫高等人麵對死亡都從容不迫,再想要借此事結果張敖怕是不易了,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順便招攬人心也好。
    於是季叔赦免了趙王大逆之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張敖也由趙王降為宣平侯,從此隻有稅俸,不理政事。
    想到貫高倒是個講信義的人,劉邦就專門派泄公前去把赦免趙王的事告訴貫高。
    見到貫高,泄公便道:“陛下仁慈。趙王已從囚禁中被釋放出來,免了死罪了。”
    語氣一轉,他又道:“陛下大量,也已經赦免與你。”
    貫高的思維還停在泄公的前半句上,他不可置信地問:“我君趙王當真被釋放了嗎!”
    泄公淡笑著點頭,“然也。既然陛下也赦免了你,那你快快收拾一番,隨我出獄吧。”
    貫高笑著搖頭,“我被打得體無完膚而硬撐著不死,不過是為了替我君趙王辯白沒有謀反的事實。如今我君已被釋放,我之過也已得到補救,縱死無憾矣。況我為人臣子,卻有了篡殺的名聲,還有何臉麵再侍奉陛下與我君呢。縱然是陛下仁善而不殺我,我的內心卻愧怍不已啊。”
    泄公還未從貫高的話中反應過來,貫高已經轉過身去,仰起頭來伸手生生卡斷自己咽喉而死。

    作者閑話:

    作者已陷入找工作的星辰大海之中,更新盡量維持原狀,存稿應該暫時夠用吧。哭了我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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