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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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紙約鴻溝為界,趁危亂李代桃僵(下)【聽說你善妒,從不準劉邦身側有隨侍通房,而現在你在我這裏生死未明,劉邦卻急著納了兩房姬妾】
劉邦卻是見也不見項羽的使者,並發話:“我現在糧草充足,兵力雄厚,明明可以席卷天下,登位九五,何以你項羽一句和談,我便得偃旗息鼓?”
項羽恨得牙癢,望向武涉與周殷,“這下劉邦連見也不見我的使臣,莫非真是有恃無恐了?”
武涉不言,這劉邦的心硬程度遠遠超乎他的想象,其臉皮之厚亦然。
周殷側首,“若不然,便放了漢王的親眷,以示我們的誠意。反正他也毫不在意,不如便做個順水人情!”
項羽沉臉,若有所思。
周殷見他不置與否,便又道,“現下已是多事之秋,還望大王早做決定,遲則生變。”
武涉歎氣,望著周殷道,“這漢王怎就如此脾性,軟硬不吃!”
“可不是麼。”項羽勾唇苦笑,“就像臭牛皮,油鹽不進。”
次日,項羽便早早派了人過來別院。
遠遠望見項羽竟親自帶著一小隊士兵進來,呂雉下意識地伸手一撈,圈住一雙兒女的肩膀,將其護住。
“現下戰事緊迫,卻不知霸王有何事要來看我這遭棄之人?”呂雉勾了勾唇,讓原本緊繃的臉添了一分和緩。
項羽略一沉吟,開口道,“我看你倒是心寬,所以感慨萬分。”
“哦?”呂雉嘴角僵住,低頭,“樂兒,帶汝弟進去!”
“娘親!”劉樂含淚,紅紅的眼眶顯得我見猶憐。
劉盈則是瞠著大眼,躲在呂雉懷中,不言不語。
“聽話!”呂雉黑臉一喝。
劉樂隻得端起長女的姿態,抿了抿唇,伸手牽住了劉盈的手,“跟阿姊來。”
劉盈忙小雞啄米般點頭,亦步亦趨跟著劉樂進了內屋。
院中便隻剩下項羽及其隨從,還有呂雉。
“你們也下去吧。”項羽屏退左右。
“霸王倒是說說,驟臨寒舍,有何貴幹?”
項羽聞言,深深吸氣,左顧右視逡巡一番,才覺的確怠慢了她。
這院子裏除了一口井,幾根傴腰的藤樹,一個木桶,真是空空如也。
不過,她是人質。人質如何還能厚待?
“劉邦不退兵,連你們母子都舍棄了,你卻還如此悠閑,若非當真心灰意冷便是另有打算。”
項羽眼睛死死盯住呂雉,這個樣貌明麗的女人足智多謀,也算有些本事,他不信她會束手等死。
也許呂雉和劉邦事先打有商量,不然他實在想不通一介婦人,麵對著危境,居然還能如此淡定。
“霸王希望我說什麼?”呂雉反唇一激,“賤婦知道霸王的心思,但是不願意多談,因為那毫無意義。”
“知道我的心思?”項羽笑,他摸了摸鼻頭,玩味的目光望向呂雉。
呂雉抿唇回以一笑,杏眼彎成線,顯得特別好看,“原來霸王是希望賤婦表現得難過一點呢!”
這女人。
項羽負手,“你不用強顏歡笑。自你被俘,定是以為劉邦至少能帶走你的一雙兒女,可為了活命,劉邦也是將之棄如敝履,然而就算這樣,也未見你如何憂心,不過,”
他尾音一轉,好笑道,“聽說你善妒,從不準劉邦身側有隨侍通房,而現在你在我這裏生死未明,劉邦卻急著納了兩房姬妾。”
呂雉聞此,笑容遽斂,她沒辦法,聽見這樣的事,她沒辦法不動怒。
“想來你被扣在這裏,也不知外麵消息,我便告訴你。劉邦現在又有薄姬跟戚夫人陪著,估計也是忘了你了。”
“夠了!”呂雉忍不住大聲回他,她不要聽!
可項羽就是想要說,看見她掩飾不住的傷痛,他就有了快意,劉邦不讓他好過,總得有人來承受他的苦。
“夠了?怎麼夠!”項羽上前一小步,伸手扳回呂雉側著的臉,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自己。
呂雉伸手死命拽著他的手,仰麵怒瞪著他,“放開、放開我!”
他轉念想了想,終是不忍,還是未將戚夫人有孕之事告訴與她。
“怎麼?還不死心?”他有耐心看她痛苦,“我們都很清楚,劉邦除了自私自利還有什麼本事?沒了妻,他可以再娶,沒了兒子,自然還有女人為他再生,你算什麼?”
她算什麼?呂雉也無數次反問過自己。
含了淚,她啞聲道,“沒辦法的。我沒辦法的。”
項羽眼神遊離,起了憐憫之心,他慢慢鬆手,轉過臉,“我不明白,明明你們都知道他是這樣的人,為何卻都還前仆後繼趕著上前為他犧牲?”言語中多了幾分黯然的腔調。
呂雉紅著眼眶,強顏一笑,“你不明白?論勇猛,漢王他不及你力能扛鼎;論智勇,他不及你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隻是,”
“隻是什麼?”項羽挑眉,使得英氣的麵孔尤為俊朗。
“正是因為他貪生怕死,所以才能逢凶化吉,而你,做事從不顧及後果。”
“所以你也寧願選擇他?”而不是項羽。
“是。”她自知做不了劉邦最愛的人,但她可以做他最重要的、最離不開的女人。
“我明白了。”項羽轉身,正對著院門,闊步離去。
三日後,呂雉三母子由項羽派人送回漢營。
劉邦喜不自勝,卻仍是忍住喜悅,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狀來。
“既然你將我的親眷都送回來了,我也表示一下我的誠意。”劉季叔淡淡一笑,“回去稟報你們霸王,就說我同意和談。”
同意和談,但不是同意兩分天下。
劉邦心頭偷笑,到時候再給他來個防不勝防。
眾人離去,劉邦迫不及待地去見了呂雉,“姬此番能活著回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說著,他便伸手攬住呂雉的腰,一個勁地吻她麵頰。
呂雉麵無表情地抬手隔開他,氣氛甚是壓迫。
莫非她知道了,劉邦心虛地躲閃著目光,有些不敢直視呂雉。
“她們是什麼來曆?”
“她們?”劉邦一噎,果然。
見劉邦裝蒜,呂雉皺眉,“什麼薄姬戚姬的!”
劉邦心裏咯噔一聲,他腦子飛快地運轉,想著如何措辭才能不觸怒眼前這隻母老虎,
“這個、這個、這—”劉邦舌頭打繞,他實在是很難修飾才能將自己說得不那麼色膽昭昭。
“算了!”呂雉黯然低眉,似是想通了,“你不說便罷,我以後也再不問你。”
相當不對盤啊,就這般揭過了?
劉邦忍不住睨她,沒想到呂雉是真的沒有動怒,然後他鬱悶了。
接連幾天,呂雉都沒再理劉邦,劉邦找她,她都以身體不適為由,拒絕與劉邦同餐共寢。
暴風雨發作之前,他又不敢再去碰戚夫人與薄姬,送她東西她也不要,然後劉邦怒了。
他有他的驕傲,他是漢王,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天下之主的不二人選,碰幾個女人算得了什麼?
別說兩個女人,就是十個,百個也是予取予求,環肥燕瘦也任他挑,呂雉這個女人怎就如此不開通呢。
見薄姬進來,劉邦放下酒碗,打了個嗝,摸著肚皮道,“你來做什麼?”
“聽聞姐姐回來,妾身一直未能去看她,甚是失禮,但,”
“看她做什麼!”劉邦喝斷薄姬的話,挑眼睨她,“那個惡婆娘,凶巴巴的,又不通情達理,平素最擅撚風吃醋,惹毛了我,我、我就、我就—”
想了半天,他也不知道他該把呂雉怎麼辦,休了,舍不得;不休,惡氣難出。
薄姬猛抬頭,“夫君勿要惱怒!姐姐身為主母,為了您,甘願落入敵營,受盡委屈,夫君忍忍也是應當的,況且、”
她忽地垂淚,“因為我的緣故,姐姐才與夫君心生芥蒂,妾身、妾身實在是於心難安!”
“你、你這是說什麼胡話!”劉邦囫圇著腔調,話都說不抻展,卻還是晃悠悠起身,伸手扶住她寬慰著,“這惡婆娘素來橫慣了,我、我也把她沒法治住,你、你委屈一點,多擔待著些。”
“妾身明白。”薄姬抽泣著。
劉邦嗯了一聲,點點頭,“今晚,今晚你就陪我。”
“夫君昨天不是答應了要去看戚姐姐麼?”薄姬閃著淚汪汪的眼問道。
晃著腦袋轉念想了一會,劉邦吐聲:“不去!煩死人了。懷個孩子也要守著,當年那惡婆娘都沒這麼嬌氣!”
薄姬聞言,心頭暗暗記下,呂雉在劉邦心目中也是很受重視的。
一日後,楚漢雙方簽訂和約:以鴻溝為界,約兩分天下。
適時恰臘冬時分,曠野上寒意撩人。
劉邦與項羽對坐,互瞪著對方,四目相對,毫不示弱。
多餘的話已無益處,現在的結果差強人意。
簽好和約,項羽看也不看劉邦,起身一揮披風,闊步離去,身後跟著一隊腰際別著大刀的士兵。
劉邦垂眼,一臉凝重,但想到自己另有打算,便又心下大定起來。
緩緩起身,劉邦側首看向張良,“先生覺得項羽會這麼善罷甘休嗎?”
張良低眉,項羽當然不會毀約,不過,“既然現在約分天下,項羽自然不會再多加防範。主公正好趁此刻楚軍防衛鬆弛而給其出奇一擊!”
“我這般先發製人會不會被天下人低看?”看來劉邦稍微還有點廉恥之心。
張良淺笑,“兵不厭詐。”況且,他堅信劉邦亦是不會放過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
點了點頭,劉邦起身,抖了抖鬥篷,散落一地殘陽的餘暉。靜立良久,他開口道,
“天下人竟都以為我卑劣無信,鮮廉寡恥,其實,我隻不過是想要頂天立地的活著而已。昔時我對項籍伏低做小是為活著,如今強硬相迫也是為了身家性命。先生可知我心意?”
“知矣。”張良淡淡答他。
劉邦搖了搖頭,低頭垂目,顯得格外落寞,“世人還是多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之人歌功頌德啊!”
張良彎了彎嘴角,拱手,“知禮仁義者,不巧令辭色是為真情實意,但世人常欺之;獨善其身者,不顧念舊情是為明哲保身,然世人恒棄之;剮毒虛偽者,常虛與委蛇是為世故圓滑,然世人長與之。”
劉邦自然懂得張良的意思,他歎氣隻是覺得自己這三種人都占全了,當真好無奈也。
作者閑話:
/(ㄒoㄒ)/~~作者悲傷逆流成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