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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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定良計巧避不測,善陽謀陳平長留(下)【我原還以為流言是假,此去一探,竟然係真】
劉邦為施反間計,便給了陳平四萬斤黃金,任其支配周轉。
陳平倒也不負所望,用這黃金積極地在楚軍中以售其奸。
他一麵派使者入楚,致書項羽,一麵又以重金收買了部分楚軍將士,讓他們散布流言:
範增、鍾離昧等大將為項羽鞍前馬後,功勞頗高,卻始終未能裂tu封侯,於是心生怨懟,與漢王劉邦約為策應、一起聯合叛楚。
劉邦多次求和信無非隻是割地,卻仍不放棄稱王稱霸的野心,故而項羽對此自然不予理會。
可關於範增等人的流言卻是鋪天蓋地而來。
所謂無風不起浪,項羽此時疑心頓生,於是他派了使者假意要與劉季叔麵談和談事宜,進而好進滎陽城打探虛實。
楚使甫一進入滎陽城,便見陳平老遠就帶著一大隊人候在兩側,人人皆是洋溢著喜色。
陳平二話不說,便把使者請進客廳,擺下豐盛的宴席來招待他們。
陳平、張良等人自然作陪。宴席間,陳平多次與楚使談論範增、鍾離昧等人,卻獨獨不談論和談以及項羽,
“範先生他們身體還好吧?此次範先生派使者來我漢營可是由有事要交代?他們有書信命你等帶來嗎?”
楚使聞此,隻覺莫名其妙,牛頭不對馬嘴,“我乃是霸王親遣使者,如何會有範先生與鍾離將軍的書信?”
陳平聞此,皺了皺眉,“噫?原來你不是範先生他們派來的!”
說罷,他對著楚使白了一眼,“篤—”地擲下酒杯,也不打招呼,便起身拂袖而去。
當真無禮至極,楚使麵麵相覷。
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又進來了一些侍從,七手八腳便把滿桌的好酒好菜一股腦地撤掉。
無視楚使的目瞪口呆,又幾個侍女進來在他們麵前擺上一碗菜湯,幾個饅頭。
菜湯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著實有些熏人。
楚使見此,臉色一沉,陳平此舉無疑是把項羽看得何其之低,而將範增他們看得何等貴重。
看來,流言係真了。
楚使一刻也不願多留,馬不停蹄趕回楚營,將其在漢營所受羞辱一五一十向項羽稟告。
聽完,項羽勃然大怒,“我原還以為流言是假,此去一探,竟然係真!”
此刻,項羽完全確信範增私通漢王劉邦了。
心想:既然範增他們尚未明麵反他,還是不要打草驚蛇,暗中多留意便是。
故此,範增而後向項羽建議應該加緊攻城,項羽卻一反常態,拒不聽從。
又過了幾日,範增才風聞,說他私通漢王的謠言,他卻怒極反笑,誰人看不出這是反間之計?
他萬萬沒想到項羽居然因此漸漸疏遠自己,幾次三番的漠然使他感到項羽已不再信任自己了,於是他去找項羽,
“天下大事已基本了定,唯望大王今後好好治理。而我如今年邁病羸,實在是力不從心,所以請大王準我回家養老吧。”
範增眼睛瞬也不瞬地望著項羽,他在給他最後的機會,哪怕是裝裝樣子也好。
“既如此,我便著幾個侍衛送亞父返鄉,頤養天年吧。”竟然毫無挽留之意,如此絕決。
範增感到胸口一悶,已是失望至極,再無他言可言。
沉沉幾個呼吸後,他遽然轉身,後會無期。
見範增離開,虞氏這才端著酒出來。
此虞氏乃是彭城之亂時,逃出彭城的虞氏兄妹,見項藉,麵控劉季叔之罪,
因其貌美非常,便留作項藉的滕妾,慣會察言觀色,月未出,便得幸於楚霸王也。
“亞父走了,大王不覺得可惜麼?”虞氏低眉。
項羽結果酒碗,嘲諷一笑,“若是可疑,要來何用?”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虞氏終究忍了忍,沒有勸出口。
“那大王打算如何處置鍾離將軍?”
“嚱!居然忘了他!”項羽放下即唇的酒碗,抬手按了按額,到底有些於心不忍,
“便打發他去護衛亞父吧。”言畢,項羽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範增一路走,一路歎氣,吃不下,也睡不著,甚是傷心不已。
他自問對項羽推心置腹,事事以之為先,他也不求項羽對自己如何感恩戴德,
萬不曾料到,居然還被質疑忠誠。
這個挨天殺的項羽啊!
及至彭城範增已是怒火攻心,氣得背上生了一個毒瘤,就此一病不起。
想到自己時日無多,到底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不忍項羽死在劉邦手上,便喊來鍾離昧,
“我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盡管項王對我們不再信任,可我們到底為他幹了這麼些年,
你忍心他將來死無、死無葬身之地乎?”言畢,亞父重重喘咳,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鍾離昧低眉,一動不動地蹲在草席前,抿唇不語。
見此,範增強忍住不適,又道,“劉邦如此處心積慮地陷害我等,無非是想要取項王而代之,如此,我們怎能教他如願?”
他在用他的堅持試圖瓦解鍾離昧的防線。
鍾離昧猛然抬眼,啞著聲氣道,“我是他八拜之交的兄弟,您是他的亞父,這樣的感情,竟還比不過流言蜚語的中傷耶?”
範增忍不住縮了縮脖頸,過堂風吹得著實有些冷冽,他覺得有些犯困。
兩人皆是沉默。都在反省自己,未曾辜負他人,卻被他人相負,何其可笑?
次日,料理好範增的遺體,鍾離昧揣好範增叫他帶給項羽的信劄,雙眼霧紅。
對著範增的墓牌拜了三拜,歎氣道,“也罷。我便再替您走這一遭。”
是好是壞總得求個結果才能死心。
看完亞父最後的囑咐,項羽這才知道自己中了陳平的反間計,從而氣死了範增。此刻,滔天的怒火在他胸腔翻騰不已。
項羽即刻下令猛攻滎陽,勢要劉邦為範增陪葬。
眼下季叔的處境十分危急。陳平向劉邦獻計,
“請主公速寫一封詐降信給霸王,約他在東門相見。我猜項王一定會把他的大軍布置在東門外。
屆時我們再隨機應變,想法將他在西、北、南各門的衛士也都引到東門口來,大王乘機可從西門突圍。”
劉邦點頭,表示讚同。
俄頃,陳平便領著貌似漢王的紀信來見劉邦。
“彼時,我們把他化裝成您的樣子出去詐降,吸引楚軍將兵力重重集中在東門。”
旦日,天還沒亮,漢軍便開了東門。
陳平先是差遣二千名婦女,一批接一批地緩緩自東門出。
而駐在南、西、北三門的楚兵一聽東門外、全是美女來,便爭先恐後地湧向東門。
適在此時,忽有人大喊:“漢王來了!”
眾將士便抬頭一看,果然是劉邦端坐攆車上,由儀仗隊開道,慢慢地駛出東門。
而項羽瞭見劉邦出,則是陰惻惻地笑著,磨著牙,心道:劉邦啊劉邦,任你百般狡詐,如今總算落到我手裏了!
思及此,項羽腦海中瞬時閃過數十種死法,他多想讓劉邦都試一次,可那廝小命隻有一條,一試便是一命嗚呼。
思及此,項藉便覺心有不甘。
而待攆車一直走到楚營近前,他這才發現原來坐車出來並非漢王劉邦。
他就知道!劉邦那個小人一肚子壞水,怎會這般束手就擒。
哎呀,大意了!
而此刻,真正的劉季叔當然依計乘著東門一片混亂,已衝出西門,帶著陳平、張良、樊噲等人殺開一條血路,向關中方向逃去。
反應過來的項羽臉色極其難看,看到仍有些士兵的目光來回逡巡在那些婦女身上,不由怒火中燒。
他當即下令殺了那些婦女泄憤,又命人趕快去追漢王劉邦。
魏王豹先時為陳勝軍招附,受封魏王,適逢勝、廣皆敗,豹度勢審時後,乃附楚反漢,對峙季叔。
逃出滎陽城後,劉邦遂派韓信領兵攻魏,韓信受命突襲魏國都城安邑,生擒魏王豹。
魏軍降。
隨後,韓信率軍擊敗代國,此際,盡管劉季叔調走他旗下的精兵到滎陽抵抗楚軍,韓信仍率領餘眾繼續進軍,
於井陘背水一戰,信以少數兵力擊敗了號稱二十萬人的趙軍,又生擒趙王歇。
如此,三秦、楚魏皆以摧枯拉朽之勢分崩離析,敗於漢軍。
而後,韓信又聽從廣武君李左車的建議,即刻遣人出使燕國,希望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成功遊說燕王歸附漢王。
燕遂附漢,項羽幾乎是眾叛親離,陷入獨木難支的境地。
剩下齊國,如論如何也不能讓劉季叔得逞。
事已至此,這生性傲慢剛愎的楚霸王才意識到劉邦是個“人才”,能屈能伸,殺伐果斷,
是自己看走了眼啊,若是當時能聽亞父之言,斷不致若此。
念及此,項羽十分悔不當初。
武涉見項羽如此惆悵,不由安慰道,“齊國目前態度不明,就算不會偏幫我楚軍,也未必會投向劉沛公。”
項羽點了點頭,似有所想,複又搖了搖頭,“哼。田廣那老家夥就是棵牆頭草,指望他我還不如拚死一搏!”
武涉咬牙,“再不濟,我們手上還握有劉沛公的親眷,不怕他不束手就擒。”
“若是先禮後兵,劉邦那小人日後反悔該怎辦是好?”
這倒是,“先以其親眷脅迫,並命其書下約契,否則—”
聞武涉言盡於此,項羽道,“既如此,你便下去安排,隻要將人拿出來,劉季叔自然會要求和談!”
“謹諾。”武涉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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