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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君如拌糊》-蒼梧(蒼梧夫人)
    (一)道相通,或可與君謀!【戰場上本就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秦二世元年八月。適時,陳勝恰命武信君武臣北上掃蕩趙地也。
    一日,惠風和暢,暑氣間歇,卻見蒯徹止步於縣令府衙前,領著書僮恭敬立好。
    書僮見蒯徹眼神示意,便頷首,雙手捧上信帖道,“勞煩兵爺通傳,我家先生求見。”
    小兵側臉一望,見府前階前站的兩人穿著並不華麗,甚而可以算是寒酸,便有些不耐地皺眉,
    “去去去!哪來的破落戶也來求見我家大人!”
    書僮圓眼一瞪正要說上幾句,蒯徹唇角一勾,緩步上前道,“我猜你家大人正為範陽即將成為戰場的事憂愁罷?”
    門衛聞言饒有興趣地回望過來,“莫不成,你是來獻計的?”
    蒯徹默不作聲了,頭一偏,書僮又上前三兩步,遞上帖子,“將此物交予你家大人,否則誤了事你可擔不起這責任!”
    門衛一見此事或許幹係重大馬虎不得,便接下帖子入了府門,複又回頭道,“且等片刻。”
    俄頃,被時人稱作徐公的徐旉疾步而出,竟是親自來迎接了。
    “便是先生來?”徐旉淺笑,一臉的和顏悅色。
    書僮退作一側,雙手收於腰際垂著。
    蒯徹拱手一揖,“正是在下。”
    徐旉眼尖,頗有識人之才,一見眼前這人雖然衣著簡陋,可這周身散發的氣質卻非是凡人。
    麵相不俗卻算不得英俊,五官隻是一般,唯那雙墨色的眸子熠熠生輝,甚是光亮逼人。
    “請入。”徐旉伸手一請,邀蒯徹入內。
    書僮隨下人退出,堂屋卻留得兩個護衛,蒯徹意動,嘲諷一笑,轉臉望向徐旉,
    “鄙既敢來,卻是存著真心幫大人解圍,難不成我一柔弱書生還能把大人如何?”
    徐旉尷尬一笑,握拳捂了捂嘴,沉聲道,“你們下去吧。”
    兩侍衛遂不多言,便舉步往外走,經過蒯徹身側時,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見此,蒯徹隻是勾唇低眉。
    待閑雜人皆退去,徐旉迫不及待問道,“先生信中所言能為我範陽解圍卻是何良策?”
    蒯徹含笑,站定卻並不馬上說話,徐旉一愣,意識到蒯徹還是站著的,忙道,“先生請坐!”
    蒯徹甫一坐下,徐旉便道,“先生請直言!”
    真是急性子,蒯徹抿了抿唇緩然道,“鄙人係範陽的百姓,名曰蒯徹。
    今日冒昧前來,本是因為鄙竊憐徐公您快要歿斃,故而表示哀悼來了。”
    語落,便見徐旉麵色一沉,似要動怒,蒯徹卻並無懼色,他悠然複言道,
    “盡管如此,鄙人又竊以為大人應該高興,因為此番鄙有良策替大人脫困。”
    徐公臉色驟然一轉,掛上無奈,苦笑道:“先生此言何意?”
    蒯徹說:“徐公您做縣令已十多年了,素重刑厲,故,您殺死人家的父親,使他人之子成為孤兒,又砍去人家的腳,對其施以黥刑,致使受害的人太多了。
    慈父、孝子們之所以還不敢把刀子插到您的腹上,不過是因為他們害怕秦朝的法律而已。
    而今天下已大亂,秦朝的政令得不到貫徹執行,如此看來,那些慈父、孝子們定將會爭先恐後地把刺刀刺到您的腹上,以報仇雪恨並成就功名,這便是在下表示哀悼的原因。”
    徐旉聞此,自然知道此話中的,便急切又問:“那先生為何又以為老夫會因為得到先生的計策就能獲得生路呢?”
    蒯徹應道,“趙國的武信君尚不知曉鄙淺薄無能,已派人前來詢問他的吉凶禍福,鄙現在正要去會見並勸說他,
    彼時一定會對他說:‘您隻有戰勝敵人,而後才能取得其地盤,攻破城池然後才能占據之,在下竊以為此舉凶險甚矣。
    但若采用在下的策略,便可以不戰而取土地之,不攻而占城池之,僅憑傳送檄文就能夠平定千裏,您想要聽聽這樣的建議嗎?’。
    那麼武信君必然要問:‘你的策略是什麼?’在下便會趁機回答他:‘範陽縣令徐公本應整頓他的軍隊,守衛城池,以奮起抵抗,
    然因其怯懦怕死,性貪婪而好富貴,所以想首先向您舉城歸降。
    而您若麵對首先向您投降的徐公卻不與之恩惠並誅之,那麼邊地之城都將互相轉告說:範陽縣令首先投降而被殺。
    而後其餘兵閥一定會據城堅守,嚴密布防、固若金湯,使您損兵折將、難以攻取。
    竊為您打算,若彼時徐公降,您不如用黃蓋朱輪的車子迎接他,讓他在燕、趙的邊界馳騁炫耀,
    那麼,邊地之城都將相互轉告說:範陽縣令先投降而獲得富貴。
    餘眾一定會競相投降,便如那泥丸自山坡由上而下滾落一般輕而易舉。這就是鄙所說的僅憑傳送檄文便能平定千裏的策略。’公以為如何?”
    徐旉聽完蒯徹一番話深以為然、連連拜謝,並準備車馬親自遣送蒯徹上車。
    待車馬聲遠,徐旉回身道,“速去準備書簡筆刻。”幕僚領命而去。
    幾日後,蒯徹見武信君武臣,武臣問:“餘竊自憂心,近日裏忡忡難平。”
    蒯徹言,“將軍所憂何事?”
    武臣幽然一歎,訥訥道,“南下用兵,取範陽實是輕而易舉,然則而今天下烏合者眾,若此番南下損兵折將過多,實乃得不償失!”
    蒯徹淡笑,“得之容易,坐守實難。窮兵黷武得之,自然再無餘力堅守所得。”
    武臣放下酒碗,伸指輕輕摩挲著碗口,“昔聞先生善謀,又精通陰陽道,或可為我卜算一二!”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蒯徹起身上前一小步,拱手道,“縱算盡天機又如何?若是行差步錯,自然不得勝。”
    聞此抬眉一挑,武臣便問:“那依先生看來有何妙計?”
    “將軍近日可曾聽聞範陽徐公擬投您門下一事?”
    “不錯。確有此事。”
    “那將軍打算如何處之?”
    “徐旉來,我自然不殺他,其眾亦當盡數收歸麾下。”
    “可使得富貴之?”
    武臣一怔,“若徐旉降,使其富貴,然天下降者眾,如何可使皆得?”
    蒯徹道:“將軍試想,若不降您,雖力薄,然各閥麾下亦是欲建功立業者眾矣,降之僅得不死,而不降或可得富貴,
    兩相較之,孰者得利便,孰者得凡庶?”武臣默然。
    卻聽蒯徹續言道,“亂世出豪傑,富貴自是險中求,當是有不少人欲名揚,況—”
    “那先生以為當如何處之?”
    “以利誘之,以害迫之,恩威並施,懷柔並濟。”
    “不損一兵一卒而取勝之道,自是上上策。可先生亦當知曉,現下天下大亂,我軍糧草輜重、錢財等無一不是錙銖必較,捉襟見肘,
    實是難以滿足徐公等一幹降眾之所求。”語落,又是無奈的歎息。
    蒯徹唇角一勾,“將軍不妨限定受降條件。”
    “哦?”
    “降眾前三可得富貴,後降者或是拒不投誠者皆坑殺!”
    武臣眸色一凜,“如此豈非太過暴戾?”
    “戰場上本就是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武臣聽完蒯徹的計策,雙眼一亮,暗道:此計可成。
    而後他聽取蒯徹言,用一百輛車,二百名騎兵嚴陳城門,以侯印、錢糧,躬身率眾迎候徐公歸降。
    燕、趙之地聽說此事,竟有三十多座城爭相投降,正如蒯徹的策略所預料那般。
    經此一事,蒯徹名揚,霎時成為炙手可熱的風雲辯士。
    回到屋舍處,蒯徹稍稍心靜下來,卻聞見有人來,便抬頭使口教書僮去開門。
    細碎一番言語聲攪擾了蒯徹的清淨,他大聲道,“何人來?!”
    書僮喜聲應答,“是堂姑子來,聽聞先生近日所為,特來道賀。”
    蒯徹起身負手踱了幾步,卻並未出門,“謝過嫂子,不過終是男女有別,況乎天色已晚,”
    女人明顯聽出了蒯徹的弦外之音,忙道,“倒是嫂子沒思慮周全,這便回了,好教你大兄莫望。”
    蒯徹黯然,抿了抿唇,“嫂子且替我向四哥謝過。”
    女人笑道,“知了知了!”
    “阿晉便替我送送阿嫂。”
    書僮點頭,接過那隻母雞和一簍子雞蛋,轉身進柴房放好,這才送那女人出了門。
    雙親早亡,這些年若非靠著堂哥和一些族親幫扶,他蒯徹也便沒有今日,
    終是熬出頭了,念及此,蒯徹勾唇會心一笑。
    不幾時,書僮歸,見蒯徹正斜躺在軟榻上歎氣,“天下大亂,群雄並起,何人、有何人可使我蒯徹伴駕側旁,而成不世功伐?”
    書僮側首,“大順軍風頭正盛,想必是個好去處,”說著書僮伸手端著下巴,一副沉思狀,又道,
    “不過項氏劉邦也是俊傑勇士。”
    蒯徹伸指按著幾沿,哂笑書僮的淺薄無知,卻並未宣之於口。
    這大順軍不過是烏合之眾,陳勝吳廣這種粗淺鄙陋的莽夫,自然不能走到最後。
    項羽嘛,倒是力能扛鼎,頗顯智勇,不過此人也是剛愎過甚,可見也終不是個可托付的。
    最後這劉邦,此人城府極深,又是無信之痞夫,這種性格的確可算作帝王之相,然而,
    其下文有張子房、蕭何等,武有樊噲、蔡寅、王周、陳武、呂澤、丁複、灌嬰、曹參等一大批心腹,若貿貿然前去依附,倒是是錦上添花,可有可無。
    罷了,再等等。料想這天下風雲變化,興許之後會有意想不到的變數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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