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月末四月初的天兒最好，乍暖還寒的時候過了，熏熏的暖風一吹，原本光禿禿的林子和地也染了一層層的綠，再趁上這暖融融的夕陽，照得人心裏都舒坦。
    待檀靖二人的片刻，哈辛仍趴在欄杆上享受迢陽的好天氣，區區美酒與花生就像是足以慰勞他連日的奔波勞頓。
    今日方到，彙江樓的掌櫃便派人回檀家報信，安排駝隊住店。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他也樂得撂下擔子等眾人來小聚熱鬧熱鬧。
    身後腳步聲噔噔地一道響了上來，他一回身就看到檀靖拉著一人步履如飛地闖進視線。
    檀二少翹著嘴角顯得無比開心，一身月白大褂蹬著青雲靴，英氣非凡。身後那人眉目疏朗，颯然一身青衫，學子模樣。二人雖都稚氣未脫，但一眼看過去也仿若看到了未來的才俊青年模樣。
    哈辛悅然挑起嘴角道：“喲，這帶來的是誰？看著可比你像模像樣。”
    檀靖放開拉住徐遙的手，佯裝不悅，可眉梢眼角帶著笑道，“二載未見，怎的見麵就要挫我一挫。”說著跨步上前，迎上哈辛張開的雙臂，欣悅道：“哈哈，可想死小爺我了！”
    哈辛拍了兩下檀靖的背，道：“我也盼著見你們呐。”
    檀靖轉身介紹道：“行遠兄，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哈辛大哥。哈辛大哥，行遠是我同窗兼好友，許家醫館的公子，才德鼎好。”
    許遙聽檀靖如此誇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拱手道：“學生許遙許行遠，常聽仲安兄提起您，今日得見久仰久仰。”
    哈辛右掌撫左胸微微躬身，笑言：“幸會幸會！”說完哈哈笑道，“這小生怎如此得趣，快快請坐！”
    檀靖哈辛幾人熱鬧一番，身後座上二人笑而不語。
    檀家大哥檀德初字伯生，乃是檀靖同胞大哥，最是縱容檀靖。卓家長子卓武卓步平，乃是檀靖幼時玩伴，二人臭味相同，感情自然篤好。
    幾人見禮，檀大哥笑斥檀靖：“真是胡鬧。”
    檀靖毫無正經樣子地道了句：“大哥久等。”
    到了卓武麵前，檀靖更是放肆，自動勾肩搭背，笑著打趣道：“喲，卓小侯爺怎的有空大駕彙江樓啊。”
    卓武無奈道：“聽聞仲安要來，本侯可是放下美人打馬就過來咯。”
    幾人哈哈大笑，檀家大哥道：“孟浪之言，莫要再說了。”
    歡聲笑語，言笑晏晏。
    幾人端坐好，檀家大哥吩咐掌櫃讓人掌燈上菜。檀祿端坐在檀靖身後靜靜伺候著。
    暮色四合，華燈煌煌。
    宴間酣暢，樂舞聲起。
    檀祿時而聽聽幾人的談話，時而看看舞姬的身姿，時而品品悠揚地琴樂，時而無聊得盯著他家少爺的衣褶……
    他家少爺如魚得水，應該說少爺很享受和友人相聚對談暢飲的氣氛……
    然而對檀祿來說，賓朋滿座的宴席最是無聊，他一般隻得跪坐在主子身後，等著主子吩咐。席間熱鬧皆似與他無幹，與這樣的時刻相比，他其實更願在小院中陪少爺鬥貓鬥狗，或者跟著少爺遊三江四勝……
    可惜少爺的朋友越多，這樣的時刻倒是越少。
    幼時同少爺和卓小侯爺流連嬉戲，那時年紀太小不慎懂事，春日折枝鬥劍、夏日摸魚打鳥、秋日偷果爬樹，磕了碰了不甚在意。
    直到檀福告訴他，奴才要有奴才的本分。
    那些話好像一下拂開他眼前迷蒙的煙瘴，讓他看清了眼前的世界，也看到了往日懵懂間的戲夢。
    ……
    “檀祿？”
    檀祿緩過神來，自己竟不知何時陷入了思緒。
    “少爺，我在。”
    此時絲竹歌舞已歇，哈辛正說著海上的驚險經曆。檀靖聽到興處喚檀祿斟酒，檀祿竟愣著不知思緒飄往何處。
    “怎的癡愣了似的。”檀靖笑將一杯酒盞遞到他身前，“今日特意開封的秋釀，快來嚐嚐。”
    接過酒盞，檀祿嘴角不自覺地挑起了一個弧度，“謝謝少爺。”
    檀靖看到他笑，眉梢一挑道了句：“恁久不見你笑了。”
    檀祿一愣，看著他家少爺。
    然而這時卻被對麵傳來哈辛的大笑聲打斷。
    “你們當時要在場不知要嚇成什麼樣子——”
    幾人的視線皆看向哈辛。
    他的聲音因為興奮而有些高昂，“那蘇萊曼王子當真可怖，紮著那人的頭顱指著下麵那幾個小首領，”哈辛嗽了兩聲嗓子，挺直上身，學著那人的模樣：“那就赦免你們到安拉處贖罪吧！”
    “然後他就將那人的頭顱擲到了那幾人的麵前……”
    檀祿不禁皺起了眉。
    檀靖問道：“你說那地方竟如此荒蠻？”
    許遙也問：“安拉又是何人？”
    二人同時發問，相視一笑，舉杯示意而飲。
    哈辛搖頭解釋道：“那白海並非荒蠻之地，相反，我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隨阿父出海到那裏，所到繁華莊嚴不似人間。”
    “那為何……”
    哈辛環視在座眾人，說道：“咱們為商者，最不喜戰亂，那地方地處咽喉要塞，不僅是商人落腳的好地方，也是兵家落腳的好地方哦。”
    幾人靜默。
    “哎……”檀靖歎道：“若是繁華莊嚴的海外之國，仲安倒想看上一看，可惜……”
    卓武點頭：“是啊，本侯也想看看是怎樣的地方，可有我文景江山之繁華。”
    檀家大哥一向少語，此時卻搖頭道：“此二子徒看山高乎水長爾。”
    許遙聞言輕笑。
    月上中天。
    幾人宴酣竟不知何夕，杯盤狼藉，醉意正濃。
    哈辛還嘟囔著要帶檀靖幾人到海上經一經風雨，還非要幾人看他驚險脫生後留下的槍疤……
    檀祿喝了秋釀也有些醺然，和幾個家奴一樣攙扶著各家主子下樓。檀靖並未大醉，下了樓還派了人送許遙回家，可自己卻死活不要坐馬車回府，拉著卓小侯爺就往春風樓跑。氣的卓小侯爺的家仆邊追哭訴要被管家罵了……
    檀祿不疾不徐地綴在幾人身後，涼風吹在臉上，暖意漸漸散了，隻有捂在最裏麵的心是最熱的。
    看著他家少爺翩翩風流公子模樣，檀祿又怎會不知足呢。
    抬頭望去。
    這中天的月，美啊……
    

    作者閑話：

    嗯。。我能說哈辛和許遙是cp嗎。。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一塊兒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