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子蕭最終還是在商宴開始前的幾個小時，讓人把一套禮服送到了我的房間。
    一套漂亮得體的小禮服。合身，特別的適合我。
    從前我的衣服，大多是付子蕭陪我去采買的。他知道我所有的尺寸，知道什麼樣的是最適合我的，最能襯我的。
    我有時候興起，就誇付子蕭眼光好，付子蕭也不回話，隻是微笑，被我說道的煩了，就說一句，因為蓮生天生是衣架子。
    是人都愛被誇，尤其還是付子蕭這個不會撒謊的悶葫蘆。我被這句衣架子捧的心花怒放，就更愛每次買衣服都纏著付子蕭陪我同去了。
    衣架子。
    我穿了禮服，立在鏡子麵前。果真每一寸的線條都足夠流暢，多一分便嫌多，少一分就嫌少。
    我看著鏡子裏衣冠楚楚的自己，露出苦笑。也就一副皮相而已，果真是衣架子。架著衣服，架不住一個自由的肉體凡胎了。
    門口響起敲門聲。“小少爺，付哥請您下樓。”
    我很快應了一聲好。整了整衣服，開了房門便下樓。
    我和付子蕭並排坐在汽車後座，寬敞的後座空間裏，我和付子蕭中間隔了偌大的空隙，顯出無比的生分。
    一路無話。壓抑的沉默流淌在車廂裏，我微微靠在座背上，而付子蕭倒是全身放鬆，整個背都陷在座位裏，閉著眼睛，似乎是閉目養神。
    不過十幾分鍾，我們的車就到了舉辦商宴的酒店。攬悅君來大酒店。
    作為s市從前風雲人物、陳鄭中家中唯一的公子哥兒，我自然是對這裏十分熟悉的。當然不是因為參加形形色色的商宴、慈善晚宴什麼的了，我這樣懶散成性、事不關己的性子，自然覺得這些七七八八的宴會無聊又沉悶，我又懶得交際，有心人跟我搭話攀聊，我也是心不在焉，對方落個沒趣，就算不死心，也自有付子蕭幫我回旋了去。
    又是付子蕭。回憶一些過去的事情，事事離不了付子蕭的影子。從前我二十幾年的人生，實在是和付子蕭有太多、我不願回憶也會勾連起的牽扯了。
    我甩了甩腦袋，亦步亦趨跟了付子蕭的腳步，赴了這場我從未歡喜過、眼下我卻毫無選擇必須硬著頭皮參加的晚宴。
    一進了晚宴正廳，三三兩兩的男人們，或湊成一處碰杯閑聊，或啜著酒在場子中間眼神搜羅。穿著或端莊或豔麗的女人們，帶著或禮貌或疏離的笑容，巧笑倩兮，亦真亦假。不知是誰先發現了付子蕭的到場，小聲低呼了一句，一瞬間似乎全場的目光都聚焦了過來。
    我垂著眼睛，覺得呼吸都有點困難。
    馬上就有人迎了上來。“付總啊，您可總算是來了，大家夥兒都等著您這位大忙人呢！”
    旁邊慢慢圍過來一些人，紛紛笑著，附和著。時不時眼神瞟在我身上。
    我如芒在背。
    “喲，這位不是陳小少爺嗎！”
    “是啊！好久不曾聽到陳小少爺的消息了……今兒這晚宴，大概是付總給陳家小少爺回歸才準備的歡迎宴吧！”
    “奧！是這麼回事兒啊！……”
    聲音紛紛嘈雜。
    付子蕭微微笑著附和一兩聲，目光時不時往我身上飄。
    我知道付子蕭希望我有所表示。可我偏不，我隻是默默忍受著眾人的目光和言語。
    付子蕭似乎有點兒沉不住氣，突然攬過我，控製著我的肩膀。
    我自然是不會反抗，任由付子蕭攬著，一步一步往中央舞台走去。身旁是慢慢散開又慢慢合攏的人群。
    柔柔的聚光燈打在中央舞台上，付子蕭攬著我的肩，換了一個身，麵對幾乎都聚在一起的人群。
    付子蕭環視了一圈人群，微微一笑，方才開口，“今天我付某人，先要謝謝在場各位商界同仁的捧場，赴了我付某人的晚宴。今晚並不是正式的商宴，隻是我付某人私心，陳先生生前囑咐我，須要好好照顧蓮生。可付某人有愧，很長一段時間未能親自看管蓮生。此番蓮生在外漂泊了許久，終於得以回來，我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希望在場各位見證，從今兒開始，我定不負陳先生之囑托，好生護著蓮生，不讓任何人傷了蓮生。”
    我倒吸了一口氣。連握拳都發抖。
    這一番話，說給眾人聽。更說給我聽。
    周遭聲音竊竊，交頭接耳。各種揣測、各端心思。
    我就像個在動物園被參觀的猴子，被各色人等擺弄著看。
    付子蕭知道收到了效果，輕輕咳了一聲。“我要說的話，就是這些。希望在場各位朋友兄弟，今後能賣給付某人幾分薄麵，也替付某人對蓮生照顧一二。蓮生年紀尚輕，行事莽闖，但有得罪，請各位可尋了付某人。付某人一定給各位說法。”
    下麵似乎有人說著無關痛癢的場麵話，有人附和，有人點頭。
    我咬著牙根。依舊一言不發。
    付子蕭頗為滿意的點頭。
    從中央舞台走出去的時候，付子蕭原本放在我肩上的手，已然挪到了我的腰上。手勁並不大，卻錮的嚴絲合縫，不容反抗。宣示所有權一般，昭告著所有的人。
    我依然垂著眼睛，臉上，該是散不去的灰霾。
    走出幾步遠，付子蕭突然說，“晚飯沒吃，餓了吧。”
    我反應了一會。聽話的點了點頭。
    “去隨便吃點兒吧！我有事情。”
    我又點點頭。
    付子蕭看我還算乖巧，便顧自走開。
    我目送付子蕭離開。漫無目的看了看。
    我果真是餓了。即使今天我完完全全丟盡了父親的臉麵，明裏暗裏要被多少人嘲諷唾棄，我還是感覺到，我餓的發暈，腦子都昏沉。
    人總是要吃飯的，不是麼。我輕嘲。抬了步，準備拿一碟甜點喂空空如也的肚子。
    “蓮生。”
    一聲低低的呼喚。
    我一震。背脊都不由的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