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離落(寒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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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進了鸞鳴宮之後,才真正知道這裏到底是有多大多奢華,也不知道爹爹花了多少心思多少時間來收集這些精致的不能再精致的東西,又是怎麼做到的隻用半日便可以將一切拾掇的如此完美。爹把他認為最好的東西通通送到了我的麵前,他卻不知道,我需要的根本就不是這些金碧輝煌。我想要的從來都隻是頭頂上的那一片藍色而已。
邁步走出寢殿,瞧了瞧頭頂的那一片天,走下台階往宮外頭去。沒走幾步,就見十來個宮女嬤嬤趕了過來,行了禮之後自覺的到我的身後分列兩隊,一溜兒的守著。
燕燕瞧見這架勢有些愣神,衝口便道,“小姐身邊有我跟小星呢,出去轉轉也用不到這麼多人,你們還是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她這是從小兒跟著我慣了,也不慣於拐著彎兒說話,隻是她這一句話出口,十來個人一個應聲的也沒有,幾個人眼觀鼻鼻問口,沒有一個肯應她的話的。
小星伸手一拉燕燕,含笑接道,“剛剛燕燕的話娘娘沒有開口反駁,就是準了她的意思。你們都是宮裏的老人,比我們知道的自然是多的。明兒皇上要在咱們這兒用早膳,把小廚房收拾妥當了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情。”
小星的話說的有條有理,再加上我也同樣沒有駁回她的意思,幾個人記著她剛才說的話,心裏也算是有了些譜兒,便陸續著福身退了下去。
慢步出了鸞鳴宮,回想著剛剛的情形忍不住想笑,燕燕瞧見便趕上來問,“小姐好端端的笑什麼?”這兩個丫頭也是機靈,人前的時候還記得一口一聲娘娘,到了沒人的時候依舊還是從前的稱呼。瞧了一眼滿是探求欲望的燕燕,笑著搖頭,丟了兩個字給她,“你猜?”
燕燕便低下頭,做出悶悶不樂的樣子,小星瞧見便繞到她的身邊,細聲細語的問,“怎麼了,怎麼這麼悶悶不樂的,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你說出來,也讓姐姐替你……”
小星把話說了一半兒就不再說下去,也不說是要替你怎麼樣,燕燕是個極性子,更受不得說一半藏一半的話,便拉著小星,央著她趕緊著把話說完。燕燕不知道小星是什麼意思,聽著她的話音兒我卻猜到了個八九不離十,剛想要出聲去幫一下燕燕,不經意間卻瞧見了一個原不應該出現在這兒的人。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會看錯,寒影,這個爹身邊最得力的人,他不好好的跟在爹身邊,怎麼會跑道我鸞鳴宮來了,還是躲躲閃閃的藏在假山後頭,一副生怕被人瞧見的樣子。爹,您就這麼不放心,到這個時候了還要派人盯著這兒的一舉一動嗎,您這樣做又是何必呢。
視線從他身上掃過,未曾有過半點停留。我隻當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曾見到過這些小動作,不管如何他是我爹,父可以不慈,但子不可以不孝。揚起唇,展一個完美的弧度,我是不可以哭的,我隻能笑。
“燕燕,別聽小星胡說,她呀,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小星機靈,在我剛一叫燕燕的時候就已經躲開了她的糾纏,我這話還沒有說完,她已經笑著跑遠了。燕燕原本聰明,隻是沒有想過小星也會拿了話來逗她。我一句話點破了之後她便不肯再依,跟在小星身後直接追了過去。
借著他們兩個跑遠了的這個勁兒加快了腳步,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在我還沒有想好要怎麼樣應對父親的時候,躲開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太液池是禦花園中最開闊,最讓人心曠神怡的地方。早先進宮的時候,每有閑暇便喜歡到這兒來坐上一會兒。很多煩難的事兒也都是在這兒想明白的。不知不覺間,我又來到了這兒。這裏的景致一切如舊,而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寒冰兒了。
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就跟從前一樣靜靜的看著湖水。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響起輕快的腳步聲,轉過頭去正看見五公主離落跑過來。她跑道我麵前停住,行了宮禮,清清脆脆的叫,“三皇嫂!”
我沒想到她會這樣叫我,在她話出口的那一刹那,我結結實實的愣住了。如果是按正常的來說,與她相見隻需喚一聲皇後便可,畢竟在皇家之中並沒有多少親近的感情,便是一母同胞如離稔與太子之間,也並不見有多少親昵。況且同離落先前在宮中也是經常會見到,每一次也不過是淡淡的打了招呼之後各自走開,從來沒有過像今天這樣的情形。
一瞬間的疑惑之後,很快回過神來,含笑點了點頭,“落兒,巧了,你也是來這兒逛逛的?”
離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笑眯眯的道,“不是巧,我是瞧見了三皇嫂特意跑過來的。”她說著話拉了我重新坐下,親熱的道,“剛剛在那邊亭子裏看見三嫂一個人在這兒坐著,就過來陪你說說話兒。”
在今日之前,我與她不過是見麵說個話的交集,在相識之外再也沒有更深的交往。她今日這一來,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被她拉住手的那一刻僵硬了下又很快的放鬆下來,三年以來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細看我眼前的這個小姑娘。
很早之前我就知道,離落是先帝身邊最得寵愛的一位公主,她跟先太子離嵇是最常出現在先帝身邊的兩個人。那時我已經被敕封為準太子妃,也常常有到後宮走動的機會,卻鮮少有能同她碰麵的機會,更不用說熟識了。她同太子似乎一直都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都在避免著跟彼此的碰頭,像今天這樣特特的跑來,在以往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還有這話裏的親昵熱情,就像是早已經熟悉了很多年的一樣。
她看出我的疑惑,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拉著我的手緊了緊,“我知道三皇嫂會覺得奇怪,怎麼今兒就跟以前不一樣了。我不懂前頭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是怎麼回事兒,我也不管從前如何,從前再怎麼樣那也都是過去的事情,我隻知道你是我三哥的妻子,是三哥明媒正娶拜過堂的女人。”
我想過很多種她走過來的原因,都沒有猜中她的想法。原來在她的眼中一切都那麼簡單,隻因為我是離稷所選擇的,所以她就相信。甚至她都不去想離稷為何會以我為後,不去想離稷的選擇是不是錯誤的。她隻是無條件的在相信一個人,相信著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
靜靜的看了她好一會兒,輕輕地笑了,“傻丫頭,你就那麼相信他,一點也不擔心他也會有錯了的時候嗎?”沒有無緣無故的信任,也沒有毫無理由的依賴。她對離稷的信任不加掩飾,甚至已經是到了崇拜的地步,這讓我覺得好奇,也更加想要弄清楚這其中的原因是什麼。
她搖頭,半點猶豫也不曾有,“他不會錯。三哥也不是別人看到的那個樣子,三皇嫂,你要相信三哥。”
我已經不隻一次在別人口中聽到過離稷了,短短幾天的時間裏,也不止一次的看到同別人口中的離稷完全不一樣的人:他殘忍嗜殺,卻把我從鬼門關前拉了回來;他孤冷狠絕,卻到了現在也還沒人知道他的手上有傷。他是奪位登基的皇帝,卻可以在宮裏看了大半夜的折子,離稷,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自認很少有看不透人的時候,卻不能不承認的是,我真的看不透他。每一刻他都在刷新著我對他的認知,看到的越多就越覺得訝異,他就像是一本書,靜靜地躺在那兒,誘惑著人去翻開,去讀懂,讀透。
“我信他。”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脫口而出這樣一句話,自然而然的,不假思索便說了出來。閉了閉眼,腦中閃過他昨日所說的那一番話來,我,寒冰兒,不隻是西夜的皇後,還是他的妻子,而學著信任他,正是現在的我最應該做的。我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是對是錯,生平第一次,我在理智之外做了決定,卻不知這決定到底是對是錯。
“我就知道。哥的選擇從來就不會錯。”離落說著話,又一次往北邊張望,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瞧了三四次,每一次回過頭來都有一點兒小小的失望。“三皇嫂,咱們去橋上坐著吧,那邊風景好又開闊,也不怕有人來了會瞧不見。”
她這是怕了等著的人來了瞧不見自己吧,看那一句話便有些微微紅了的麵龐便知道,她所等待的那個人一定是在她心目占有著極要緊的分量的人。“落兒,你確定要我也去橋上等著?那橋……我上去了可方便?”
離落的臉再一次的紅了,跺著腳叫,“三皇嫂!”
瞧她麵臉通紅的樣子,收住了話不再去逗她,“好啦,不是要過去橋上的嗎,再在這兒可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的上去了,”忍住笑,拉著她站了起來,沿著她剛剛瞄過去的方向,跟她慢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