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璟看到燈光暗淡處有一雙關切的眼睛看著自己，轉頭尋視。
    孫昱暉學長？！他認出那張熟悉的麵孔，驚訝到張開了嘴巴。
    孫昱暉隨即做了一個讓他噤聲的表情。
    池璟趕忙垂下眼睛，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無法抑製的狂跳心髒。
    “走吧！明晚開業，雖然時間比較倉促，但是我已經找了最好的俱樂部經理申如帆，你們準備一下，跟著他好好學做事。”
    丁川一邊說著，一邊帶著侍應生們離開舞池。
    池璟走在人群之中，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他看到孫昱暉也正看著自己，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在安慰他。
    偌大的福田區，總算還有一個共同經曆風險的夥伴，總不至於太無助孤獨。
    薛智元一臉高興，忽然發現孫昱暉若有所思的嚴肅表情，扯了扯他的袖子說道。
    “想起什麼事了嗎？怎麼突然不高興了？”
    “沒什麼，這個季節總是下雨，怪陰沉的。”
    “你不喜歡下雨天？沒關係，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薛智元說完，拉起他直接朝店外走去。
    丁川見兩人忽然跑出店外，忙不迭的大喊。
    “傘！智元哥，你們沒帶傘！雨還在下啊！”話音未落，兩人已經跑遠了。
    丁川歎了一口氣，無奈的看著遠去的背影。他能明顯感覺到，自從孫昱暉出現，大哥雖然比以前開心了很多，但他的心思再也不同過去，全心全意撲在社團的事業上。他甚至不理會周遭潛伏著的危險，不管是章若冰仇恨的眼神，還是其他社團伺機想要結束他的性命。
    他統統置之不理。
    薛智元那副令人佩服的縝密心思和冷靜判斷好像在一夜之間消失了，轉而變成了熱戀中每天盼望同戀人見麵、隻會討戀人歡心的毛頭小子。
    其實丁川一點也不埋怨薛智元不再關心社團的事務。他知道大哥從小生活在福田區，如果能有一個讓他感受到快樂和溫暖的人出現，無論男女，他會衷心祝福。
    但是，孫昱暉所謂的“戀人”頭銜，到目前為止，似乎隻是大哥的一廂情願。大哥甚至不知道這個人的來曆身世，不知道孫昱暉混跡於福田區的目的，不知道他未來的打算，會不會一起麵對黑道身份的腥風血雨。
    大哥對孫昱暉一無所知，就交付了全部的心情，這樣的賭注太大了。可又有什麼辦法？他聽不進任何建議和勸告，孤注一擲一般的甘願和開心。
    薛智元拉著孫昱暉的手，一路跑過大雨，縱使雨水早已經淋濕了他們的衣衫，但兩人依舊笑得開懷。
    “我們去哪兒啊？一直跑下去嗎？”孫昱暉忍不住問道，不是責備而是犯著傻氣。
    “帶你去一個很浪漫的地方！”薛智元回過頭看著他笑著，更用力的拉緊了他的手。
    橫穿兩條街道，最後到達入海口的廣闊灘頭。
    薛智元指著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廳，依灘而建，像海岸邊停靠的船。
    兩個人立刻奔向店裏，店內一片橘色亮黃的燦爛燈光，吧台處傳來咖啡豆和奶油濃鬱鮮香的氣息。
    “兩位喝點什麼？外麵下雨真大，一般這種時候是不會有客人來消遣的。”老板娘上前打招呼？，當看到是兩個帥哥時，覺得驚訝又稀奇。
    “你想喝什麼？”薛智元立刻轉頭看孫昱暉，認真又溫柔。
    “熱拿鐵。你呢？”
    “和你一樣。”
    兩個人說話時如此靠近，幾乎是吻上去的距離。
    “你看大雨落在海麵上，我們躋身在小咖啡館裏避雨，是不是很浪漫？”
    薛智元看著海天相連的景色，握著熱熱的拿鐵，感覺到有人相守的溫暖。
    “我以為你帶我看驚奇的東西，看來你的浪漫還需要慢慢琢磨。”
    孫昱暉笑著說道，他其實不大明白。
    “不如我們一起退出。”時至此刻，薛智元真的在想，他要退出社團，徹底告別自己的黑道人生。
    “什麼？”孫昱暉不明白他到底指什麼。
    “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想辦法，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好。”薛智元握住了孫昱暉的手腕。
    “我喜歡你，一直都是。”
    他再也無法隱藏迷戀一個人的心情，無法抑製看到喜歡的人從自己身旁經過時，渴慕的眼神。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孫昱暉不自然的避開他的目光，但沒有甩開他握住自己的手。
    每天每月相處下來，他發覺薛智元並不是一個以作惡為樂的黑道份子。恰恰相反，薛智元更像是把黑道身份當作了一份工作。即使他的任務是以鏟除福田黑幫為目的，但終究對麵前的人恨不起來。
    他甚至有點喜歡他。他逞能，也懂得點到為止；他警惕，多數情況出於自保；他為黑幫的生意傾盡心力，出自對章維懷收留自己的感謝。他憎恨瞧不起自己的人、也憎恨社會，經常動用聰明腹黑，捉弄整治他認為的不公平。
    薛智元之所以進入福田黑幫，大概是因為年少不幸與命運弄人。如果自己能拉他一把，這樣的人，不會站在人群的反麵。
    他們在咖啡館裏足足待了一個小時，直到大雨停止。他們到街道上閑逛，互相聊著不著邊際的話題。入夜之後，薛智元才送孫昱暉回到住處，自己則獨自返回樂府club。
    薛智元拿出一條大塊浴巾，擦拭著被香檳泡沫和雨水沾濕的頭發。即使此時已是半夜1點，也依舊沉浸在喜悅的心情中。
    手機鈴聲忽然響了，來電顯示郝孝文。
    “喂？三更半夜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啊？”薛智元語氣輕快問道。
    “老薛，你沒收到一封匿名郵件嗎？”郝孝文不知道他是不是裝傻。
    “郵件？寫了什麼？”
    “我告訴你，一小時之前，我的個人電腦上出現了一份郵件，一封寫著江津警方派出的、所有潛伏在福田區的臥底名單！臥底照片、崗位、工作經曆都羅列的非常詳細。發件人是匿名，查不到發送路徑，你還是自己看一下吧！”
    郝孝文話語遮掩，似乎有什麼事情不願意親口說出來。
    “社團裏有臥底？牽扯到誰了嗎？這種事，或許是誰有意為之吧。”薛智元半信半疑。
    “社團裏不止一個臥底！而且就是跟在我們身邊的人！我現在擔心的是，這份名單不止發送到我們這裏，老頭子和章若冰已經看到了！不管是真是假，信息太詳細了，由不得人不信。不止名單裏羅列出的人員，就連咱們兩個也難逃關係！”
    郝孝文氣到發抖。薛智元難道不知道作為黑道中人，最為忌諱的就是警察臥底嗎？他平時最是敏銳，怎麼後來的反應越來越遲鈍了？
    危機出現的猝不及防，薛智元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他連忙打開電腦，查收未讀郵件。
    果然有一封，標題是“一份驚喜大禮，你看過之後一定會無比開心。”
    薛智元心頭一緊，他知道糟糕的事情出現了。
    快速點擊開，是一套超大附件。
    附件裏全是江津警方標注“批準”的行動任務檔案，涉及5名警員。
    他瞪大眼睛，瀏覽到第三名警員檔案時，呆住了。
    孫昱暉，警員編號B104，南森警校、偵查專業、201x屆畢業生，江津警局重案組探員，入職時間2年。
    薛智元抖著手，點擊下一張資料，全是圖片。其中一張是他最愛的微微笑起來的臉龐，與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那張被汗水微微打濕頭發、清俊的瓜子下巴的麵容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