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璟走出大門，夜涼如水，不禁裹緊肩上的外套，那件蔣源的外套。
    ——他真是個…混蛋。
    警員們忙著進行上衝檢查站爆炸案嫌疑人的審訊，由社安科直接辦理，白楊所在的重案組協助調查。
    蔣源暫時被管製在收押室，他攜帶違禁藥物的事件也延後處置了。
    顧田宇見眾人散去，連忙追出門。關於福田區過去發生了什麼，他有一些事情想找池璟打聽。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相隔很遠的距離。顧田宇看著池璟單薄的背影，猶豫要不要再去打擾他，畢竟他今晚遭遇的麻煩事夠多了。
    不然，改天吧。
    顧田宇停下追逐的腳步，直到看著池璟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
    他一直都是這樣生活嗎，一個人，真是孤單啊。
    顧田宇轉身向回走，走了幾步，突然想不起來要去哪裏。他突然覺得自己和池璟沒什麼兩樣，也是一個人，甚至連去哪裏都不知道。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
    “你在哪？又跟著張星去追債了？”
    薛智元的聲音，他知道自己的手機號碼？
    “老大？”顧田宇不確定的問道。
    “是我，薛智元，口供錄完了嗎？”
    “沒…沒有，上衝檢查站發生爆炸案，派出所很忙亂，還要再等等。”
    顧田宇撒謊了，他開始排斥接近這個人，深夜來電，不會是什麼好事。
    “你還在派出所？”薛智元不相信的語氣。
    “嗯。”
    顧田宇不置可否的回應了一聲，畢竟不是一個習慣撒謊的人，內心還是不安。
    電話另一頭沒有回應，已經掛了嗎？
    他聽到幾聲敲擊車窗的聲音，接著傳來薛智元的聲音。
    “你不是說還在派出所嗎？”
    顧田宇瞪大眼睛，猛地轉過身。路邊停著一輛輝騰，車窗搖下來，薛智元坐在駕駛座上。
    他被逮個正著，語塞到無法解釋。
    “你以前都是這麼騙女朋友的？何玉潔，對吧。可惜男人騙不了男人。”
    薛智元勝利般的微笑，令人厭惡。
    何況還提到了何玉潔，他為什麼總是提起阿潔？
    “你以為我是百無聊賴找你消遣？快上車，和上衝檢查站的爆炸案有關。”
    顧田宇將信將疑，關上車門後問道。
    “和爆炸案有關？”
    見薛智元並沒有理他，便識趣地住了聲。
    “你跟著池璟做什麼？有人看見你們兩個一前一後走出派出所，他出事了？白楊找你錄口供，說了什麼？一個小時能從審訊室走出來，你挺有能耐。”
    一連被問三個問題，說話的語氣無不昭示著“你必須說清楚”，顧田宇頭都大了。
    “哦，好吧…池璟惹到難纏的客人了，剛好和我撞見，我們之前認識，我想送他回去，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又不想打擾他…至於我為什麼很快走出審訊室，大概是因為爆炸案突發吧，我之前沒做過筆錄，並不知道這事需要多久…”
    “如果你累了，可以不必解釋這麼清楚，我問問而已。”
    ——去你大爺！最煩什麼狗屁事情都要沒完沒了的解釋，耍我？
    其實薛智元想知道事情的經過。他現在心情很好，因為顧田宇的認真回答，他覺得這算是個好脾氣的人吧。
    “去哪兒？”
    一陣沉默之後，顧田宇還是忍不住問道。除了必要的交流，他本不想和薛智元閑聊，但是這條路不是通往獵德大道，他不會識破了自己，殺人滅口？
    “灑金橋，吃宵夜。”薛智元一臉平靜。
    “吃餃子？”已是深夜時分，吃宵夜去那麼遠的地方？
    “你不是不愛吃餃子麼。”薛智元反問。
    顧田宇靠在後背座椅上，相處的時間久了，他越發覺得薛智元不是一個可以好好聊天的人。
    “帶你去見一個人。社團裏有一些新項目，需要有能力的人去做。他是我之前的手下，後來離開了，現在就是要請他回來。你以後和他一起做事，不用再跟著張星收賬了。”
    顧田宇的眼睛流露出雀躍的光亮。看來即將見到的人，是個厲害角色，不然薛智元不會親自登門造訪。
    “他是一家料理店的老板，你沒見過這個人。不過你應該很好奇是誰吧？”
    “誰？”顧田宇果然又忍不住問他。
    “到店裏你就知道了。”
    薛智元左打方向盤，一麵笑著，冷不丁轉頭看了顧田宇一眼。
    ——又不說話了，真無趣啊。總是一副24小時待命的樣子，從來沒有半刻輕鬆，他的生活一直是這樣嗎？還是因為身在福田幫派，開心不起來？
    車裏一片安靜，左轉路口直走，便到灑金橋內街，最後停在螢初料理店的門口。
    “下車，屁股這麼沉，還沒坐夠啊。”
    話沒說完，薛智元用力拍了一下顧田宇的屁股。
    訝然的表情在顧田宇臉上轉瞬即逝，薛智元一直看著他，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很快推開車門。
    顧田宇隨後下車。他對剛才的輕佻舉動感到憤怒，但他又努力使自己平靜，他們都是男人，沒什麼大不了的。
    好不容易接近薛智元，取得他的信任，不能因為一時不忿，壞了全局。畢竟，他的目的是完成臥底任務。
    薛智元剛下車，一個穿著藍白條紋襯衫的男子從店門口的石階走下，看樣子是在等待薛智元到來。
    “郭老板，別來無恙，店裏生意還好麼？”兩人笑著握手。
    “深夜吃飯的客人少，老大進來坐。”那人聲音很好聽，溫柔穩重，如沐春風。
    “顧田宇，這就是我向你提起的人，郭佳隴。”
    郭佳隴向他張望，眼睛裏滿含驚訝喜悅。
    沒錯，真是顧田宇！他接到白楊的命令，在紅會醫院營救的那個來自廣海的年輕臥底，他最終安然無恙，現在就站在薛智元身旁。
    活著真好。
    薛智元看出了郭佳隴的隱隱欣喜，難道他們之前認識？
    收起內心的疑慮，他找郭佳隴有正事要談。
    “走，進去說。”
    走進店內，果然空無一人，兩名服務員在整理餐具，暢廳的榻榻米酒座上窩著一隻打盹的短腿貓。
    “吃點什麼嗎？今天的金槍魚肉質特別好，多寶船？”
    薛智元和顧天宇坐在料理台前，郭佳隴展開刀具，抬頭看他們。
    “喝什麼酒，白鶴還是大關？”
    “太破費了，這麼晚，不用忙了。”
    薛智元隨意點了一些小食，郭佳隴瘦高的身影在料理台後忙碌。
    “佳隴，這幾年，還習慣麼。”
    郭佳隴停下手中的料理刀，他能聽出來，薛智元想找他回去。
    事情過去那麼久，他第一次來找他。
    “還好，賺錢也是為了生活，待在哪裏都一樣。店裏的生意雖然不是很旺，但我也樂得輕鬆。”
    “你離開社團兩年多了，之前你跟著我，做事都很妥當，後來因為阿暉被查出是臥底的事，你差點牽扯到殺身之禍。”
    “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如果那時不是你力保我，我大概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