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顧田宇被門鎖關閉的聲音驚醒，看一眼手機，六點一刻鍾。
    “老大，你在嗎？”
    確認了剛才的關門聲，是薛智元離開公寓時合上的門鎖，顧田宇轉過身看著虛掩著的書房門，考慮了很久，最後決定走進去看看究竟。
    會有什麼新發現嗎？比如成田區軍火交易的合體，地下錢莊的洗錢賬目？
    輕輕推開門，乍一看去，這間書房和其他有錢人家中沒什麼兩樣。
    薛智元一大早出門一定有急事，短時間不會回來，他必須在這段時間裏盡量搜尋信息和證據。
    即便是重案組提供的機密檔案，也僅僅局限於犯罪類別，對於整個福田區的運行和底細，警方也沒有詳實的資料。
    顧田宇逐層拉開書桌的抽屜，隻翻出幾分普通的生意合同、平板電腦、空白的筆記本，並沒有什麼稀奇。
    再審視書架，無非是曆史政治經濟人文的書籍。
    什麼也沒找到，顧田宇覺得自己徒勞一場，真正機密重要的文件，怎麼會放在毫無保護措施的地方呢？
    此時，他的目光被書架上的一個相框吸引，那是一張陳舊的照片。他覺得好奇，走近細細端詳。
    一個年輕的男子，穿著舊式軍裝，軍裝上帶著勳章。即便年代久遠，仍是神采奕奕的模樣。
    照片底部寫著一個日期：“1945。8。23”。緊接著還有一排字，但是被塗掉了。
    顧田宇看著照片皺著眉，如果隻是出於崇拜曆史人物，擺個照片沒什麼稀奇。問題在於，為什麼塗掉照片上的字呢？
    真費神啊，本來是要找犯罪證據，對一張照片有什麼可糾結呢？
    他沒再去想關於照片的事，摸索出手機，給蔣源發了一條信息。他們需要見麵詳聊，這段時間有太多事情發生。
    “今晚10點，蘭埔派出所見。”
    9點鍾是白楊找他錄口供的時間。人多眼雜，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與蔣源必須錯開時間進入派出所。
    11點整，薛智元返回公寓，在每個房間尋找一遍，都沒見到顧田宇。
    他已經離開了。
    真沒禮貌啊，離開主人的家，也不發短信打招呼嗎？薛智元忽然想起，他沒自己的電話號碼。
    下次得告訴他，存進通訊錄裏。
    薛智元走進書房，左右掃視一眼，東西沒有被翻過的痕跡，看來顧田宇沒踏入過這裏。
    但是，從現在起必須隨時上鎖，畢竟從今往後他會成為家中的常客。
    薛智元走到書架前，凝視著那張寫著“1945。8。23”的舊照片，露出得勝般的微笑。
    “槍支交易達成，很快解禁，成功了。”
    八點鍾，顧田宇已經到達蘭埔派出所的門口。
    一群配槍的警察從門內衝出，每個人眉頭緊鎖，迅速坐上警車。
    緊急出勤嗎？什麼地方又發生惡性事件了吧？
    顧田宇回想起在廣海市奮鬥的每天每夜，往事苦甜，襲上心頭。
    他走近詢訪台，直截了當說道：“我是顧田宇，今晚9點錄口供，重案組白楊警官安排的。”
    詢訪台後的警察吃了一驚，顧田宇是登記在冊的福田黑道份子之一。所有的黑道份子都會想方設法推脫警方的傳訊，這個人反倒主動配合。
    “白警官還沒到，5號審訊室。”那人一邊說，一邊狐疑地看著他。
    “謝謝。”顧田宇徑直向走廊盡頭的審訊室走去。
    搜身確認沒有攜帶危險物品之後，進入房間，坐在審訊台的椅子上，空蕩蕩的房間裏，主審官還沒有到來。
    會不會真的有一天，自己坐在這個位置上，以罪犯的名義被審訊定罪呢？
    顧田宇扶上額頭，心中不安悲涼。
    一陣腳步聲臨近，門應聲而開，白楊風塵仆仆趕到。
    “你們出去吧，我和他單獨聊聊，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要進來。”白楊對身後的陪審人員說道。
    陪審人員點點頭，將顧田宇雙手與鐵欄銬在一起，隨後走出房間。
    “委屈你了，最近還習慣麼？傷勢怎麼樣？”
    白楊確認陪審人員已經走遠，反鎖了房門，拿出鑰匙，解開手銬。
    “希望任務完成那天，可以留個全屍。”
    顧田宇撫摸著被手銬緊緊勒過的左手手腕，割腕的傷痕被層層紗布裹著。
    “我知道你很辛苦，別說氣話，我會給你最大的援助，相信我。”
    “迷蝶俱樂部是槍支的窩藏點，具體位置應該在男應侍的換衣間附近。但是我沒找到，昨晚你也看到了，所有的便衣警探全被薛智元揪出來了。”
    “你覺得有沒有必要再去探查？”
    “不必了，以他謹慎的行事作風，經過昨晚一鬧，槍支應該連夜轉移了。你叫我來，不是僅僅為了問這件事吧？有什麼新指示？”
    白楊從衣兜裏摸出一張照片，遞給顧田宇。
    “槍支交易就在這幾天，他不可能不出麵談判。照片上的人是交易的另一方，王舵。現在需要你盡可能每天陪在薛智元身邊，這個月20號之前，警方需要拿到他們交易時的視頻或者音頻證據。”
    王舵？禺山市毒梟王帆的堂弟？在調任到江津之前，他在廣海完成的最後一項任務，便是在萬國酒吧伏擊逮捕王帆。
    蔣源和袁一丹也參與了那次行動。
    “王氏兄弟的作風路數大致相同，你跟了王帆的案子那麼久，最後成功捉獲了他，應該對他的行事特征很了解。”
    “這就是你選擇我，作為臥底的原因？”
    “一部分原因，不全是。”
    白楊與顧田宇雙目對視，他看見他的眼睛裏，比起剛到江津時多了幾分頹靡極端的情緒。
    “好，我會照你的意思，每天陪在他身邊，想必他也很樂意。”
    顧田宇自嘲般笑了，他想起昨晚薛智元要吻他的事。如果不是雷東誤打誤撞地攪合，恐怕自己已經被他睡了。
    “你說過會給我們最大的援助，從第一次見麵就這麼說。”
    顧田宇站起來，憤憤地盯著白楊說道。
    “可是，重案組提供給我們的資料裏全都是斷章殘篇！薛智元是GAY，為什麼不早說？你別告訴我，重案組跟了他這麼多年，連這點事都不知道！”
    “不要歧視性少數，婚姻平權法案已經通過了，沒人規定GAY不能成為黑道大佬。”
    “歧視？我指的是威脅！我受到了威脅！這麼重要的情報不向臥底透露，難倒警方想看笑話嗎？”
    “你是男人，不是女人。作為臥底，你應對過的危險遠多於此，這並不算真正的威脅。”
    事實上，白楊對此事一無所知，但還是盡力安撫著顧田宇的情緒。
    顧田宇擺了擺手，平複著自己的情緒。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求證。
    “孫昱暉，這個人你認識吧？他也是臥底，他和薛智元什麼關係？三年前發生了什麼？我翻遍了重案組的資料，隻字未提。”
    他質疑般地看著白楊，白楊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