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智元一直靠過來，顧田宇發覺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有種混合不清的情緒。
    “讓我看看你的傷口，你的針孔。”
    看個傷口而已嗎？顧田宇沒有拒絕，將左手遞上前。
    袖子下是半幹的血紅印記，薛智元捏住他手臂兩側的皮膚，來回摩挲，觸感不錯，傷痕礙眼。
    “你對肌肉注射很熟悉，別告訴我，你是碰巧紮到一個恰到好處的位置。之前做過這種事？”
    因為喝了酒的緣故，薛智元的眼睛有些發紅。
    “是，曾經用過一段時間的止痛劑。”顧田宇考慮到之前的耳後竊聽，拔出裝置，借助這類藥物必不可少。
    “那東西含嗎啡。加上你住院治療時，被郝孝文手下暗害，在耳後注射過大劑量的可卡因，你以後還打算指望這些玩意減輕痛苦嗎？你這個混球！”
    薛智元將臉湊近了顧田宇，看他避開了自己的目光，有些生氣，突然增加了手上的力道，壓捏住注射針孔。
    “嘶…啊！”顧田宇疼得夠嗆，抬眼狠狠盯著薛智元。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以後再讓我抓到，我就讓你一次性安樂死。”
    “夠了！”顧田宇甩開薛智元的鉗製，一件事已經糾纏了一整晚。他總喜歡把自以為不重要的事情囫圇吞棗的瞞混過去，薛智元這種人就非要問個清楚明白。
    “嗬，你是不是覺得煩？張星總是誇你沉著冷靜，做事穩準狠，看來你隻是怕麻煩。”
    薛智元坐下來，順便把胳膊搭在顧田宇肩膀上，將他向自己的方向拉過來。
    “其實止痛的方法有很多種，你可以試試別的，比如…額…轉移注意力什麼的。”
    顧田宇皺了皺眉頭，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他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喝醉了嗎？
    “老大，你已經喝光半瓶酒，是不是累了？我扶你去休息。”顧田宇想把薛智元安頓好，至於雷大夫會不會上門，他壓根不在乎。
    “看來你不僅怕麻煩，還挺遲鈍。不過這樣也好，簡單直接，大家都省事。”
    薛智元用指尖敲了敲他的下巴，同時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我的上帝！
    顧田宇猛然清醒了，這個人…不會想睡他吧！？
    如果薛智元想殺他，他完全可以理解。但是目前的狀況，令他無法相信！
    從就讀警校開始，顧田宇開始協助辦理案件，算上工作的三年，他已經麵對過各種危險的狀況，械鬥，槍戰，爆炸，無人救援。在他從前的臥底經驗中，從來沒發生過如此糟糕的事情——赤裸裸的人身威脅！
    顧田宇愣在原地，大腦飛快轉動，思索著應對辦法。但是毫無反應的表情，被薛智元誤讀為“默認許可”。
    眼看著薛智元越來越近，一陣門鈴響起。
    “是雷大夫吧？”顧田宇巴不得逃離，如果不是門鈴及時響起，他真不知道如何應付。
    薛智元無奈，隻得站起來，走至門口，打開監控視頻一瞧，果然是雷東。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
    幾分鍾之後，雷東站在門口，提著一隻大醫藥箱，也是喝了些酒的樣子。
    “額，不好意思啊，螢初料理的郭老板請客，多喝了幾杯，來晚了！”雷東說話都有些磕巴，喝大了。
    “郭佳隴請你喝酒？為了什麼事？”薛智元聽到這個名字，也算一位老朋友了。
    “莊澄在他的店裏喝酒鬧事，兩方起了衝突，他被砍傷了，我給他縫了針。”雷東一邊說話，一邊走進客廳，看見顧田宇一臉沉悶坐在吧台邊。
    “傷勢嚴重嗎？”薛智元很久沒見郭佳隴，現在正是社團用人的時候，他想找他回來。
    “械鬥嘛，隻是肌肉受傷。郭佳隴的身手，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莊澄帶的人多，早被他打趴下了。”
    雷東走到顧田宇身邊，仔細檢查了他的割傷傷口和發炎針孔，打開醫藥箱，嫻熟地清理、上藥、包紮。
    “又見麵了，看來你根本沒有好好休養啊！作為一個醫生，我勸你不要到處亂跑，你自己感覺不到手腕疼痛無法使力嗎？年紀輕輕，一次又一次自殘，你這麼想死，替有些人去死，也算值得。”
    “我沒有想不開，不過你剛才說，替誰去死？”顧田宇聽到話裏蹊蹺。
    雷東看到一個人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氣不打一處來。但是意識到自己酒後失言，說了很無禮的話，隨後立刻道歉。
    “抱歉啊…我說了不該說的話…你確實該休息一段時間，別再折騰了。”
    雷東住了聲，隻是默默包紮。
    顧田宇悄悄看向薛智元，他的臉色已經變了，似酒醒了一般。
    薛智元原本看著雷東，很快轉看顧田宇，目光銳利，恰好對視。
    顧田宇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扭過頭，卻感覺到薛智元一直觀察著他。
    半小時之後，雷東完成了全部的傷口處理，禮貌性的點頭道別，離開了公寓。
    房間裏又陷入一片沉寂。在薛智元沒有任何動作之前，顧田宇一直坐在原處。
    “夜深了，你睡吧，我也要休息了。”和剛才有些熱絡舉動不同，薛智元帶著顧田宇走進客房，隨意指了指床，自己則轉身向書房走去。
    “晚安。”顧田宇想確認，今晚的一切是否算是結束了。
    他沒有說話，脫了外套，扔在書房的椅子上，掩住了房門。
    顧田宇關上門，終於鬆了一口氣，他沒有脫衣服，直接躺在床上，在漆黑一片的臥房裏，盯著天花板，思考著一整天發生的事。
    除了突發的事件之外，有幾條重要信息需要整理一下。
    池璟說，三年前薛智元有個關係很好的朋友，名字叫孫昱暉，是警察，還是臥底，整個福田區黑道都恨死他。
    郝孝文說，薛智元之前有個老相好，是個男人，被他害死了，也是個警察。
    雷東說，自己自殘，不如替有些人去死。
    綜合起來，他們三個說的是同一個人。
    串聯起來，應該就是，三年前有一個臥底警察孫昱暉，潛伏在薛智元身邊，關係親密，但是後來身份敗露了，被整個黑道追殺。
    警方給的資料，關於薛智元的罪名裏，其中一條沒有確鑿舉證，三年前槍殺警察。
    這個人應該就是孫昱暉！但是為什麼他們三人得到的資料裏，沒有一句提到這件事？
    明晚9點，他要去蘭埔大街派出所錄口供，一定要向白楊問清楚！
    困倦陣陣襲來，顧田宇合上眼，漸漸睡去。
    書房的燈還亮著，虛掩的門縫裏透露出泛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