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韜略推門進來時，看到婁曉紫正低頭坐在桌前，表情呆滯。
    “曉紫。”他一楞，快步走到她身後，發現電腦早已屏保。他碰了下鼠標，一張主臥效果圖從屏幕上跳出來。
    臥室的色彩和造型看起來都非常古樸而舒適，這是典型的美式鄉村風格，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挑起。
    曉紫抬起頭來，漆黑的眼珠慢慢轉向他。
    “師兄，”她的聲音有些飄忽，“什麼時候了？”
    “六點四十了。”他望了眼玻璃門，攤開兩手，朗聲笑道：“今天周六，公司的人早走光了。”
    她這才發現，外麵的天色已暗下來。
    她仿佛自夢中醒轉，站起身，急急地說：“哦，我也要回去了。”
    “慌什麼？”張韜略啞然失笑，“這不還有我嗎？走，一起吃晚飯去！”
    “想吃什麼？”他熱切地看著她。
    “我不餓。”她木然地搖頭，兩隻手開始麻利地收拾桌上散放的資料。
    “出什麼事了？”他看著她的側臉，關切地問。
    其實，從剛才推門的那一瞬他就看出，她明顯地不對勁。
    可是，明明中午吃飯時她都好好的。
    半年前，她也失態過。但後來，她看上去已恢複平靜。
    她一直是個堅強而理性的女孩，從不做出格的事，也甚少流淚。
    她好像沒聽見。沉默著將那些資料疊整齊，接著把電腦關機、又合上，再將它們一齊小心地放入包中，最後將拉鏈輕輕拉好。
    他安靜地站在她身後，看她完成這一連串動作後，又問：“是不是他……打過你電話？”
    話音未落，她的後背一僵，轉過身來。
    “他……沒有。”她望著他笑了一下，笑容落寞而淒涼。
    他心裏一鬆。
    她依然看著他，可他感覺她的目光並未停留在自己臉上，它已掠過他的臉，投向了遙遠的未知的遠方。
    他默默地歎了口氣。張張口還想再問，話到唇邊，卻生生吞了回去。
    “師兄，我累了。”她疲倦地說，這才將視線自他臉上移開。
    她轉過身去，背上包。
    曉紫回到家，發現小夏和雅雅仍未回來。
    室內有些悶熱，她拉開玻璃門，來到露台上。
    夜幕已降臨。她仰頭看天，一輪明月懸在半空，今天四月初八，上弦月。
    她又極目遠眺。這小區地處A市的繁華商業區，距地鐵站很近，周圍的馬路上每天川流不息。
    她視野的前方和右邊都已被林立的高樓遮擋。她望向左邊，視線越過旁邊那所小學幾棟低矮的建築和空蕩昏暗的塑膠操場，她看見那條通往步行街的馬路上密集如螻蟻般蠕動的行人。中間的車道上，汽車尾燈一路閃爍著，看上去像一條緩緩流動的燈之河。
    這時，右手指尖突然襲來一陣刺痛。她低頭一看，原來是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欄杆邊的薔薇花。
    很快，她無名指的指尖處滲出一滴嫣紅的血。
    捏著受傷的手指，她環顧小花園。清風拂麵，月光皎潔，無數朵紫色薔薇花在這裏肆意而安靜地綻放，把這兒裝飾得奢侈華美，宛若一個迷幻的夢境。
    她俯下身，鼻尖輕嗅著層疊的花瓣間濃鬱而甜蜜的花香，竟苦澀地笑了。
    有誰說過，花亦有情？
    整整半年，她未曾剪枝、未曾施肥，甚至很少澆水。
    隻因她的心已變成一片荒蕪。
    為何這些薔薇還能開得如此絢爛？如此毫無顧忌？
    這時，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她回到房間，拉好窗簾。
    是A市的一個陌生電話。
    “你是……”她接通電話，禮貌地問。
    那邊的聲音非常急切，“你是婁曉紫？”他問。
    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似曾相識。她在記憶裏飛快搜索著。
    “你是……丁子卓的女友？”他又問。
    “是，我是婁曉紫。”她有些莫名其妙。
    “你好。”他卻明顯地鬆了口氣，還愉快地笑了一聲，“我是程子弈，我們好像見過兩次麵的。很抱歉！我剛看到你的QQ留言。”
    “我幾乎是不上QQ的，今天也是鬼使神差。”他不安地解釋著。
    “其實，這幾個月，我也一直在找你。”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