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疑慮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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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別林女士,已近中午十二點,她和何家辰各自駕車回公司。
    不知何時,雨過天晴了,明晃晃的太陽照在頭頂。
    她將車駛上高新大道,斷斷續續下了三天雨,空氣潮濕得好像能擰出水,此刻被熱辣辣的太陽一烤,人仿佛在蒸籠裏蒸,隻覺異常煩悶。她抬手按下車窗。
    一路擁堵,她無奈地跟著前方看不到盡頭的車隊緩緩挪動。
    車窗右邊便是國內頗負盛名的K大,透過長長的堅實的鏤空鐵藝圍欄,能看見校內幽深的林木和巍峨建築的一角。
    黑色欄杆上早已是花團錦簇,無數支大紅、粉紅、紫紅和白色的花朵從嫩綠的枝葉間爭先恐後地探出頭來。
    四月下旬,薔薇花正開。
    身後忽傳來急促的汽車喇叭聲,把她嚇了一跳。她轉過臉才發現,不知何時,前麵的車竟已不見蹤影,愣怔間,身後的幾輛車已極不耐煩地魚貫超車,疾馳而去。
    將近一點鍾,她終於抵達公司附近的停車場。
    提著包,她走出駕駛室,朝公司所在的大樓方向走去。
    經過大樓旁的小巷時,她聽見熟悉的鄉音。
    “米酒烤饃,米酒烤饃……”那聲音蒼老而親切。
    她停下腳步,轉頭望去,才發現靠近巷口的小店鋪裏,站著對年約六旬的夫婦,兩人圍著隻碩大的爐灶忙碌著,那鍋蓋尖尖的,誘人的香氣正是從裏麵飄出來的。
    她頓覺饑腸轆轆。
    “大爺,給我兩個。”她上前幾步,掏出錢包。
    大爺打開鍋蓋,裏麵還剩十幾個饃,顏色微黃。他拿出兩個,拿牛皮紙小心地包好,遞給她。
    饃很厚實,熱騰騰的,有些燙手。
    “你們是哪裏人?”她笑望著一臉慈愛的大媽。
    “離這裏不遠,X市的。”
    大媽的笑臉令她心中溫暖,她又想到母親。
    X市,也是她的家鄉。
    上大學前,這種烤饃常常是她的早餐。
    東尚裝飾公司在A市共設六家分公司,有七十多位設計師,規模中等。
    他們這家地處民主路,位於A市的繁華商業區。
    公司設在寫字樓的四樓,一進大門,赫然可見“東尚公司精英設計團隊”的巨大展示牆,上麵便是十一個設計師的黑白照片,風格迥異,非常奪人眼球。
    張主任排第三位。他全名張韜略,31歲,八年前自本市的M院畢業,是曉紫同門的師兄。
    婁曉紫資曆尚淺,位列倒數第二。照片上的她臉孔微側,長發鬆鬆地挽在頭頂。
    隻是照片上的女子並不太像她,更像個滑稽劇女演員,隻因她那個小巧的鼻子上竟架了副式樣誇張複古的黑框眼鏡。
    “怎麼看著像電影明星?”兩年前,張韜略自告奮勇為她拍照,邊看鏡頭邊皺眉。
    咕噥了幾分鍾後,他竟丟下相機,離開了。
    十多分鍾後,他卻眉開眼笑地回來,手中晃蕩著那付道具,還不由分說地架在她鼻梁上。
    曉紫初來乍到,無奈地任他擺布。
    “這才有點女設計師的風采。”再看鏡頭時,他一臉得色,總算按下了快門。
    “你盡可能三天內繪好平麵圖,我畫效果圖。”設計室內,婁曉紫已和何家辰斟酌多時。她合上記錄本,囑咐道。
    何家辰前腳剛出,張韜略後腳就推開玻璃門。
    曉紫臉朝著玻璃門方向,她的眼睛雖盯著電腦,左手卻拿了個奇怪的東西正往嘴巴裏送。電腦邊放了杯白開水。
    “簡直是暴殄天物?”他高聲大叫道,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東西,還煞有其事地低頭用鼻子嗅了嗅,隨後瀟灑地把它扔進了垃圾桶。
    “張主任。”曉紫抬頭,無可奈何地笑起來。
    “這該不是早飯吧?”張韜略裝模作樣地撣撣手,才將兩手撐在長桌上,低下頭,一臉不滿地盯著她。
    “早餐吃的豆漿油條。”
    “看看,看看,你的兩個眼窩都青了……”他不停地搖頭歎氣,“是不是昨晚又躲在被窩裏哭了一宿?”
    “瞎說什麼?”她抬手揉了揉酸脹的眼眶,苦笑著:“昨晚趕圖,淩晨一點多才睡。”
    “張主任。”她想起她可憐的饃,軟弱地抗議道:“我的午飯。”
    “早告訴過你,私底下別喊主任,叫我韜略。”他板著臉糾正。
    三年前,曉紫曾是他的助理設計師。
    “師兄。”她訕笑著改口,“還沒謝你幫我接下今天這單。”
    “這個嘛,還真不用謝。”他哈哈大笑,“那男人本就想找個女設計師,公司總共就兩個,是他自己在牆上挑中了你!”
    “我不喜歡那個男人,他看女人眼睛太毒了!”他鼻子裏輕哼一聲。
    “為何非要女設計師?”曉紫想不明白。
    “鬼知道?我猜是擔心我這種魅力四射的男人會讓他太太把持不住吧!”他揚揚眉。
    張韜略祖籍山西,身材魁梧。頭發長及耳垂,卻朝後梳得溜光。絡腮胡,下巴每天都刮得發青。
    他樣貌端正,加之性格詼諧活潑,為人也豪爽大氣,是以特別有女人緣,身邊從不缺少鶯鶯燕燕。
    “午飯?這等低劣的鄉下粗食如何配得上你這花容月貌?”他一把將她電腦合上,“走走走,請你吃大餐去。”
    “大餐?”
    “上午才簽了家影樓,估計一百二十萬。”他得意地打了個響指,“今天我倆去瑞華。”
    瑞華?真是土豪!
    “就我倆?”她麵色遲疑。
    “有何不妥?”他滿不在乎地朝門外努努嘴,笑道:“男未婚,女未嫁,況且,在東尚誰還看不出我對你的殷殷之心?”
    “你?殷殷之心?”她拚命忍住笑。
    這些年,他的情史實在太豐富,身邊的女友走馬燈似的換,估計連他自己都弄不清究竟對誰才是真心!
    “你不信?”他瞪大眼睛,“從前是因為你有丁子卓盯著,我無計可施,隻能從那些女人身上尋一點歡愉。自那渾小子躲回N市,整整半年了,我再沒沾過任何女人一根毫毛!”
    他邊說邊將右手按在胸口,發誓賭咒道:“曉紫,我對你的心,蒼天可鑒哪!”
    一連串小品般的表演終於令她捧腹大笑。
    他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不停變幻著,嘴上卻告饒道:“好好好,我去叫何家辰,OK?”說完拉開門離去。
    瑞華酒樓與公司僅隔了一條馬路,以菜品精致,味道上乘著稱,價格卻不親民。他們平日裏很少光顧。
    三人在大廳靠窗尋了張桌子坐下。店內有中央空調,非常涼爽。
    張韜略直接將菜單遞給曉紫,“想吃什麼就點,別為我省錢。”
    曉紫微笑著接過,很快就點好了四菜一湯。
    瑞華有專為客人準備的水果和點心自助,品種多達數十種。何家辰殷勤地一趟趟為他們取食物。
    “近期你又與他聯係過嗎?”張韜略忽然壓低聲音問。
    “沒有。還是上回我們趕去N市,在那街心花園裏,我最後一次看見他。”曉紫垂著頭,散落下的發絲落在她素淨的臉頰上。
    她用手中精致的小勺輕攪著瓷碗裏的湯,無奈地說:“這半年,他仿佛人間蒸發,杳無音訊。”
    “你依舊放不下?”
    “放不下?你以為……”曉紫抬頭,咧了咧嘴,勉強扯出個笑容,“一個變心的男人,我為何要放不下?”
    張韜略注視著對麵的她,那張俏臉蒼白而憔悴。
    他遲疑片刻,忽然問:“那個晚上,丁子卓和你說了什麼?”
    盡管與她每日嬉笑,但這個話題他還從未問過,怕她難過。
    她卻神情淡淡,“男人若變了心,立馬變身陌生人。”
    “無非是些分手寶典上的話,諸如他能力有限,無法給我幸福之類。”
    “他還說一直都不喜歡A市,想回到N市,陪在父母身邊。”
    “可你是願意隨他去N市的,對不對?”
    “有什麼用?”她自嘲地笑,“他並不稀罕我的‘願意’,戀愛中的女人個個都是白癡!”
    “這隻是他尋的借口,事實是,他背著我在N市相親,還對那女孩一見鍾情,兩人決定春節結婚。”
    “那個女孩?”張韜略疑惑地問:“他告訴你的?”
    “丁子卓親口說的,我問他,陪他過來的女孩是誰,他坦然承認了。”
    “難道,你從未懷疑過?”張韜略突然神情一凜。
    曉紫停下手中動作。
    “曉紫,有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他欲言又止。
    她抬眼看他。
    張韜略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擰著眉,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選擇,“那個夜晚,當你在丁子卓麵前痛哭不已時,我好像看見不遠處的她……也背對著我們在偷偷拭淚。不過那地方光線太暗,我不敢肯定。”
    終於說出埋藏在心底許久的疑慮,他心中仿佛卸下重石,長籲一口氣。
    “你絕對看錯……她為什麼哭?”曉紫不禁啞然失笑,“他親口告訴的我,那女孩與他家世、年貌都很般配,兩人又性情相投,雙方父母也甚覺滿意,故定下婚約。”
    “待他說完,我依然不死心,一遍遍哭著問他,‘丁子卓,那我們過去的三年時光算什麼?’”曉紫邊說邊笑,竟不小心笑出了幾滴淚,她扯了張紙巾拭去,接著說:“他說:‘是,婁曉紫,我曾經愛過你,但我確實要和別人結婚了!’”
    “他淡淡笑著說:‘你還記不記得亦舒說過:人們愛的是一些人,與之結婚生子的又是另外一些人。這並不奇怪,更何況,我已愛上了她。’”
    “他最後說:‘曉紫,對不起,希望你徹底忘掉我。’”
    “他……難過嗎?”張韜略似乎又回到了半年前那個秋夜,燈火如燭,樹影朦朧,他遠遠看見,在心愛的男人麵前,曉紫情不能抑,淚珠似風中落花,紛紛墜下。
    他隻是個局外人,都忍不住濕了眼眶。
    而那個高大的男子,從始至終,身體都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筆直筆直地站在她麵前,如岩石一般,無動於衷。
    那是去年十月中旬,在莫名其妙地收到丁子卓的分手短信後,婁曉紫先是不能置信,隨後就發懵了,她發瘋般滿世界找他,卻遍尋未果。
    原來,早在一周前,他就已悄悄從原公司辭職,且離開A市。
    看見曉紫那失魂落魄的模樣,他心中萬分不忿,便驅車五個多小時,帶她去N市,想找他問個究竟。
    可依然找不到他,他在N市的家不久前也搬了。
    兩人用盡了所有通訊手段,才勉強得到他一個回複信息,約在第二天晚上八點,與她在一個偏僻的街心花園麵談。
    “他?難過?”曉紫回憶著當時情形,肯定地搖搖頭,“不,他看起來非常冷靜,似乎早已深思熟慮過。”
    “我還記得,那晚,他的眼睛始終盯著我,卻對我的淚水和哀求無動於衷!”她補充道。
    “隻是,他似乎又不像我認識的那個丁子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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