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麗的秘密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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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發現自己身上的一些地方就如同春天慢慢抽出枝葉的嫩芽正一點點地發生著變化,有時她對著電視看到男演員的臉,她會有那人比這演員好看多了的想法,有時她正專心做著題目,也沒有什麼緣由的腦子裏浮現出他的臉。對著什麼發呆的時候,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他的事。後來幾次陪著身邊人去街上購物,她有想過也許能在他經常出現的地方遇見他,可是一次也沒能如願。
    有一次她尋著一個和他背影相似的人跟著好幾條街,那個人最終被她迷失在綠燈起時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她恍然驚覺,她幹了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他和她從來都是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的人,她是被眾人傾羨的天之嬌女,他隻是一個在城市最陰暗齷齪的泥濘中掙紮的混混。
    她又知道他什麼?他的來曆,喜好,住址,聯係方式,她一個也不清楚。
    他總是披著夜色前來,又尋著夜色離去。
    朋友氣喘籲籲地追上她,問道:“怎麼了你?”
    “沒什麼,隻是被靨住了。”她笑笑,不理會朋友眼中的困惑。
    此後的日子她又恢複了放假初的生活規律,隻不過她房間的窗戶再也沒有開過,窗簾也總是緊閉著。
    當窗外的桔梗花堆積到七朵,最初的花已經枯萎泛黃時,男孩沉默地看著窗簾遮掩嚴實的窗戶,把窗台上的桔梗連帶著懷裏新摘的花一起整理好抱在懷裏,再也沒有回頭地離開了。
    他是怎樣離開的,甚至於懷著什麼樣的心情離開的,她不知道,她就躲在不開燈的房間裏,躲在厚實的窗簾後,從窗簾與牆壁的細小縫隙中注視著他。
    看著他的身影爬過高聳的柵欄,走向人影稀疏的街頭,直到再也尋不見了,她才發現自己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滿是淚水。
    他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在她的生活裏消失。她最怕的就是這樣的告別,就像走在你視野裏的什麼人,好端端的突然就不見了,怎麼也找不著,與他一起穿越的街道好像就是行走在陽光下的一場夢,突然潛進夏日裏的雷陣雨,來去倏忽,它讓她覺得措手不及,去質疑那些記憶究竟隻是真實發生過,還隻是心底某處的幻覺。
    她總是這樣的措手不及,總是來不及做好準備,就要麵對那些生命裏或早或晚必然會到來的告別,她的母親是這樣的離開,他也是這樣的離開。
    她明明已經竭力去阻止了,她也知道這個時候結束是最恰當的,可是她的心還是不可製止的痛。選擇的艱難在於無論選擇哪一個,你都會永遠的失去另一種可能。無論選擇哪一個,到最後留給自己的都不是完整的自己。
    她能囚住自己的身體,讓它背對著你,可是她卻無法囚住自己的心,讓它不在你離去的時候傷心難過。
    那個男孩曾懷著怎樣溫柔卑微的愛意,怎樣柔腸百轉卻無法言及的感情,她都知道,正是因為深知這點,她才會睜著眼睛夜夜對著空落落的窗戶失眠。
    可是當她出了自己的房間她又是那個謙和優秀對任何人都友善沒有什麼煩惱,讓人忍不住親近,不由自主地傾注內心怯弱和秘密的女孩。
    她把某一個自己鎖在了房間裏,扔在那個黑暗空無一人的深淵裏,獨自一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突然意識到人是活在自己的島嶼裏的孤獨者,和他人相伴,嬉鬧,爭執,親近,無論多麼親密溫暖人心的舉動,無論多麼熟悉無所顧忌的人,都無法彌補內心的空白和失落。
    那樣的空白和失落隻有自己去填充。她該如何填充他離去時帶走她心裏的某一塊。
    她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在假期快要結束的夜晚裏,她為什麼要夜夜徘徊在他來時走過的路線。
    那天傍晚外麵下著雨,她走過玄關的時候,柳姨說道,“外麵的雨下得挺大的,還要外出散步嗎?要不等晚點雨停了再出去。”
    “隻是隨便轉轉,”她拿起傘穿上薄底的涼鞋,講了一個冷笑話,“風雨無阻大概就是這樣的。”
    屋內溫暖的燈火被她隨手關在了合金的鐵門後,外麵因為下著雨所以有些涼,她穿著棉質的連衣裙,風吹來的時候,微微擺動,有點像柳條被風捉弄時的樣子。她撐著傘慢慢沿著她家房子外圍柵欄附近的道路行走。
    因為下著雨,路上的行人和車輛都很少,偶爾一二,也是行色匆忙的樣子,像她這樣悠閑在雨中漫步的人實在是不多,沒走幾百米,雨突然大了起來,嘩啦啦,地上濺起的水花和泥巴把她的裙子弄得又髒又濕,狼狽極了。
    繞到她房間附近的路段時,她在那棵茂盛的香樟樹下突然看到了那個男孩,正望著她的房間,手裏夾著的煙被雨水打濕,他扔掉香煙的時候看見了不遠處的她。
    陳靜打著傘慢慢地走向他,他渾身都被雨水打濕了,黑如淋墨的短發乖巧的順著雨水熨貼在他的臉龐上,一雙凜冽明亮的眼睛就在這黑發下半遮半現不容人忽視。
    她走到他的跟前,用傘替他遮擋住從樹葉間墜落的雨滴,距離如此近,他們之間從未有過。
    他突然開口了,語氣一貫的清冷沒有什麼起伏。
    他說,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這樣的天氣你也許會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哭泣。
    她望著他,我很少哭,除了那一天。
    他沉默了一下,在她的目光中慢慢從懷裏掏出一朵桔梗,可能你不喜歡,但我還是想要送給你。
    她盯著花沒有說話,也沒有伸手去接,他幹脆把花別在她的耳畔。
    對不起,她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他臉上沒有什麼笑意,可是卻分明讓人覺得他很開心,雨漸漸小了,他接過她手裏的傘對她說,我送你回去。
    送到大門口,他對她搖搖手示意離去,沒走幾步,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回過頭,她一個人孤零零地撐著傘待在門口,注視著他離開。他心裏的某處不可阻止的坍塌頹廢。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在塵煙滿天的恍惚中,他好像看見她突然扔掉手裏的傘跑過來緊緊地抱住他,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有說。他心裏坍塌的聲音使他的耳朵發出一陣陣如潮水般的轟鳴,以至於他差點覺得她把頭埋在他胸口位置溫熱的濕流就是她的眼淚。
    好像兩個孩童隻供彼此分享的秘密,一般的竊喜與愉快,他們理所應當地走在了一起,心照不宣地瞞著身邊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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