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中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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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陰沉沉的,烏雲在上空翻滾。雨水像密集的簾子一層又一層地隨風斜擺,這樣的天氣無論何時都讓人有一種時日已晚,幹什麼都已經遲了的錯覺。
陳靜心裏莫名的煩躁,心不在焉地把台從一個跳到另一個,柳姨一邊打著毛衣,一邊抬頭看著窗外,“外麵的雨下得真大,你父親也不知道帶了傘沒有?”
“他開車的,也就是下車到家門口的幾步路。”陳靜漫不經心地安慰她。
這樣的安慰並沒有使柳姨稍稍心安,她放下毛衣到窗戶邊上注視著馬路。直到等到那輛熟悉的轎車在雨中漸漸駛近,她拿起雨傘出去去接父親。
父親難得晚上沒有應酬,大家一起吃了飯,陳靜早早就回房間休息去了,父親想留下她,最後卻什麼也沒有開口。
她知道他也在試圖改善彼此之間的關係,她甚至知道父親為了擠出一些的時間陪伴她,推掉了多少的應酬。可是父親,感情就像一塊易碎的玻璃,自從母親去世,他們明裏暗裏發生過多少爭執與冷戰,他們之間的愛就像是一塊已經傷痕累累經不起任何碰擊的玻璃,時日堆積,早已忘記了當初爭執的緣由,可是傷痕與痛以及比這些更讓人傷心的冷漠卻無比真實的留下來。
愛從來都是一把雙刃劍,我們有多麼愛彼此,就能把彼此傷得有多深。如果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抱有期待,就不會這樣的傷心絕望頭也不回。在愛的戰爭中,她早就是一個滿身傷口的失敗者,冷漠是她為自己鑄造的最後的堡壘。
她抱著腿坐在床上,房間裏沒有開燈黑漆漆的,窗外的天空偶爾劃過一道閃電,悶雷像從高空墜落的鐵錘,“轟隆隆”地直叫人心驚肉顫。
隔壁清晰地傳來電視的嘈雜聲,偶爾夾雜幾句喁喁細語,他們在輕聲地討論著什麼,窗外雨越下越大了。
他不會來了!她對自己說,利落地翻身躺進被窩,背對著窗外。沒有拉上窗簾,偶爾的車燈從她睜著眼望著的牆壁一晃而過。
他真得不會來了!時間已經11點50多了,屋子裏的人都已經歇下,靜悄悄的耳朵裏隻剩下雨水的嘩啦聲,盡管明白了這點,可是她無法阻止自己去想,去期待林川的出現。她開始數綿羊。
不知道數了多少隻,外麵傳來鞋子趟著水在泥濘的草地中行走的聲音,她翻身赤腳跑到窗前。
男孩渾身被雨水打濕,濕淋淋地狼狽極了,他爬過她家高聳的鐵柵欄,老遠就看見立在窗戶邊上的她。
直到走近了,她才看清了他的嘴角淤青,腿上似乎也受了傷,行走間不是很利索。
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濕在夜色中看不出本色,他慢慢打開外套從懷裏掏出一枝桔梗遞給她。花朵因為長時間放在懷中有著明顯的皺褶。這樣冷漠的花卻被他這樣小心翼翼地珍藏在懷中。
陳靜沒有去接花,卻鬼使神差地用手輕輕觸摸他臉上的傷口,心裏五味翻陳,有一股濕潤的暖流慢慢侵上眼眶,什麼也說不出口,我們的語言在很多時候是無力的,我們的喜悅,我們的憂愁,我們內心巨大地無法填壑的傷痕,無法用言語來告知他人。
“不疼。”他對她說,不知道為什麼她的臉龐看上去很難過,他隻能這樣告訴她。
這句話好像一個神奇的按鈕,她的眼淚開始不聽使喚地掉落下來,一顆接著一顆,她由最初默默無聲地哭泣,慢慢一點點抽泣出聲,她像是委屈無處安放的孩童,終於找到了一個溫柔的契口,對母親去世的傷心與懷念,被父親忽視誤解的委屈與不甘,在家中格格不入的突兀感與孤獨……這些如同滔天的洪流向她呼嘯撲來,原來她一直在疼著,傷口一直在流血,從未真正的愈合過。
這個冷漠經常沒有多餘表情的男孩手足無措地看著麵前這個哭得很傷心的女孩,隻好一遍一遍如同低聲吟唱的搖籃曲一樣地告訴她,“不疼……”
她漸漸養成了一個習慣,晚上會花很長的時間在房間裏等待男孩的出現,男孩來送花的時間並不固定,有時早些,有時則很晚,他的身上總是帶著傷口,常常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每次把花放在窗台上,總要仰著頭默默無語的注視著黑漆漆的窗戶,沒有什麼表情,也沒有什麼動作,卻莫名地讓人覺得憂傷。他就是一隻行走在城市夜晚中的流浪貓,高貴冷漠無所羈絆。
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意,才願意夜夜帶著桔梗前往她的窗外,卻又一言不發地離開,這樣一個沉默如鐵的男孩。
每次等他走了以後她才慢慢從房間裏的黑暗中走出來,月光或者是附近的燈光照著她的臉,她看著他站立的地方試圖弄明白他看向窗戶時的心情,結果是無從得知的。
窗外夜色深沉一如他離去時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