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 塵埃之顧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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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宇。
你相信緣分嗎?你相信命運嗎?
說實話,在來W城以前,準確的說在遇到許雲帆他們之前我是不相信這些東西的。我一直堅信,我們的人生是靠自己一個又一個的選擇拚湊成的。選擇是我們自己做的,所以我們的人生也是由我們自己掌舵。但是我錯了,很多時候,我們都是被迫做出選擇,選了一個自己最不想要的結果。就像我離開W城,不是我想留下就可以不離開的。當我發現許雲帆還活著的時候,他就已經替我做出了選擇,我不離開W城,肯定會在某個未知的時刻忍不住站在他麵前,以至於讓他過得不幸福。
這就是命運吧,他努力的讓我相信他已經死了的事實,卻不曾想到我已經知道了他還活著。在W城火車站,在我要離開的時候,我回頭發現人群中有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他的臉部被墨鏡和衣帽遮擋的嚴嚴實實。但那又怎樣呢?就算他一言不發,就算我什麼都看不見,隻要他在我身邊走過,我就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帶著對W城深深地眷戀,我離開了。
當火車的汽笛聲充斥在耳畔,當告別的站台離我越來越遠,我如一個戰敗的士兵,垂頭喪氣的離開灑滿鮮血的戰場,懷著無法忍痛的內疚和無奈。
“我還會回來嗎?”我問自己。
應該不會了吧?我找不到回來的理由。或者對於我來說,要是非得找一個理由的話,每年的清明我是該回來探望一下老張的,畢竟我欠他一條命。
望著車窗外匆匆掠過的廢墟,我的淚又不爭氣的往下流。我眼角不經意間掃過我的周邊,鄰座的一個三十歲有餘的姐姐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我。我根本無心理會別人的看法,隻是沉浸在一個人悲慘的春秋冬夏裏。
我捫心自問,深深地埋怨,埋怨過去的一年,埋怨來W城的選擇,埋怨自己愛情的卑微,更埋怨自己無所忌憚的玩弄和報複。
還記得呂毅嗎?那個真心待我的男孩,後來因為我有了新的立足之地,便把毫無利用價值的他狠狠的丟下。他真傻,竟還不死心般全世界的找我。聽說他經常出沒在各類酒吧,會陪人喝酒,陪人應酬,甚至陪人上床。他早就不是以前那個憨厚老實的男孩了。他這是為何呢?應該不是為我吧,畢竟我不值得他如此大動幹戈,況且我也不希望他變成另一個頹廢的我。
但他在撞南牆以前肯定不會住手,就像我,直到被傷的體無完膚,成為罪惡的罪人之後才能意識到自己的可笑和扭曲變態的心理。
如今,我是可悲的。
離開W城,就等於丟掉了長達四年的人生。但我別無選擇。
離開,才能重新開始。
“遇到什麼事了嗎?看你哭的這麼傷心。”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傳來,我轉頭,是剛才那位姐姐,她滿臉忡忡。
她看上去很親切,但我可以確定在此之前我們從未見過。
她見我沒有說話,臉上輕輕的擠出一個微笑,笑靨如花。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的笑容真的很有感染力,我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回答說,“離開W城,有點舍不得。”
她接著問,“怎麼?要搬去別的城市了嗎?”
“我剛剛畢業,要去N市工作了。”我說的遮遮掩掩。
“怎麼不留在W城呢?W城工作機會也很多的。”是的,W城無論是所處的地域環境或者是未來經濟的發展前景都要優於N市。況且,我對W城要熟悉一些,也有一定的人脈。
但這就是人生的無奈,我回答說,“N市或許更適合我吧。”
她淺笑兩聲,知趣的沒有深究下去,“那你以後可以經常回來啊,現在交通這麼方便。”
“我不敢回來。”我聲音低下來。
她不解的問,“不敢?W城是有什麼猛禽異獸、孤魂野鬼嗎?這麼嚇人。”
她雖然說的是玩笑話,但那些傷人的回憶於我來講也不亞於這些駭人的東西。
我抿了抿嘴,沒有繼續上個問題,“在W城的記憶很難忘,舍不得。”
她沒有繼續刨根問底,畢竟我們隻是萍水相逢。她拍了拍我的肩說,“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男孩,回憶是美好的,也是殘忍的。但無論怎樣,那都是屬於我們自己的獨家記憶,深埋於心底,什麼時候想念了,就可以拿出來瞧瞧。時間會幫助我們忘了記憶裏那些恐怖的元素,你也會走出來。”
可以見得,她的閱曆豐富,簡單的三言兩語就可以了解一個人。她的一番話讓我深思良久。
後來在我們的談話中,我了解到她是回N市的。在N市車站分別時,她雙手把她的名片遞給我——林薇,一家出版公司的主管。
她臨走時說,“你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如果把你經曆的故事寫出來,一定非常精彩。”
她匆匆的離開,背影隱沒在茫茫的夜色中。
我站在車站張望。N市,我來了。
凝望著這座陌生城市裏最讓人陌生的地方,行色匆匆的人們在我身邊麵無表情的經過。六月的天很熱,但此刻的N市帶來的卻是無盡的悲涼。我深吸一口氣,努力的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現在的處境不同於在W城,我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我也沒有什麼可顧忌的。
我隨便找了個賓館住下,規劃著明天一大早去找工作。畢竟萬事的根本,就是生存,就是活下去。
深夜,躺在這座陌生城市的床上,我久久不能入眠。每當我閉上眼,那些傷人的回憶就如潮水般湧入我的腦海,我頭昏欲裂,心被狠狠的剮著。
人可以消失,回憶卻永遠不可能遺忘。相反,它隻會越攪越深,越來越痛。
其實,我人生的疼痛遠不止這些,接下來找工作也是處處碰壁。最後,沒有工作的我淪落街頭,望著手機通訊錄裏老爸的名字,我顫抖著的手卻遲遲沒有勇氣按下。如今的我,根本沒有資格再向他們索取,並且我害怕聽到他們關切的聲音,我會忍不住哭,我害怕對他們流淚。
窘迫的處境,逐漸麻木了我的心智。多少次在我饑腸轆轆的時候,我都萌生出靠自己的身體賺取生存的想法。這個想法就如高濃度的尼古丁般侵蝕著我的精神,讓我屈服在別人胯下。
當我將要束手就擒的時候,我在一件髒舊的衣服口袋裏發現了那張皺巴巴的名片,林微。別無選擇,我隻能去找她。
“轉眼間,你似乎頹廢了許多。”林微在見到我後,如此評價我。
我苦笑兩聲,“現實太殘酷,我一個人根本活不下去。”
“你隻是走不出過去罷了。既然你來找我,我想你已經有了重新開始的決心。”林微堅定的說。
“我隻想有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工作。”如此卑微的話,我卻不覺得卑微。
“我會幫你的。”林微給了我一個她沒必要給的允諾。
後來的事實證明,沒有林微的慷慨幫助,我可能會繼續沉淪。但這就是命運,誰叫我遇到她了呢。
她給了我工作,為我安排了住處,我的生活過的有條不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在林微的幫助下,我把四年離奇的經曆寫成了故事,出版了人生第一部書。我遵照公司安排,要去各個城市進行宣講和舉辦簽售會。
看著公司安排的走訪城市的名單,W城的名字赫然在列。其實,這將近兩年的時間裏,忙碌的生活使我很少想起W城,身邊人也很少提及那過去的事,我的心裏關於W城隻剩淡淡的印痕。但當我又看見它的名字的時候,心裏還是難受的很。
兩年了,我還是沒能放下。
我給尚明打電話,“嘿,月底我計劃回W城,記得請我吃飯。”
關於尚明,在我到N市半年之後,我就得到了他的消息。
細雨蒙蒙,微風拂拂,我撐著一頂毫無裝飾的黑色雨傘站在W城車站,褲管被濺濕,我笑著對尚明說,“先陪我去見見老張吧。”
他點頭。
路上,尚明說,“你現在成了大作家,明天應該會有很多老朋友來見你吧。”
他會來嗎?
尚明語音剛落,一個寬闊的身影就擋在了我眼前。
我看向尚明,他一臉無辜,意思是說這不關他的事。
“你怎麼來了?”我問。
“來看看你不行嗎?”他理直氣壯。
他緩緩的朝我走來,我的心砰砰的跳著……
關於和他不期而至的重逢,以及接下來的延續,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不管怎樣,現在的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