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良生篇之君子可小人 015 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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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雲南,已是初冬,小夏的信是在飛機上看的,第五遍還是第六遍,記不清楚,我幾乎還能背出上一封信,他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他還說他過得很好。
他總是這樣,似乎在哪裏都能過的很好,分明是一個叫人擔心的家夥。
人世間的生活給過他太多的痛苦,隻是他還是那樣快樂的模樣,幾個人能活成一個夏至,我不知道,至少,許良生不能。
因為,許良生真的過得好過。
飛機停下,出倉,母親已經等在了出口。
她輕輕扭動了一下脖子,眉頭輕輕皺皺,應該等了很久的模樣,你要知道,很多人比你想象中更愛你一些,我這樣咀嚼著小夏的話,走近母親一些,她依然很美,隻是樸素更多,“你來了。”她的話都簡單很多,笑得也簡單,“餓了麼,這邊有不錯的餐館。”
其實我不餓,這幾個月我很少覺得餓,隻是又總是覺得小夏那小子在身旁,嘟囔著許先生你不吃飯就太難看了,難看就不能美得一塌糊塗這樣的話,便又會吃飯。
兩個碗,他一個,我一個,這樣子,才會覺得有些食欲。。
母親對我多要了一個份米線,並沒有什麼意外。小姑這時候急急地進來,她在日本那邊的喪事已經辦完,也算是解脫了回來,不過沒有先去許宅,而是來了母親這裏,不同人對一樣的人都會是不同的態度,小姑就是肯定母親的人。
“餓煞我了”小姑在母親身旁坐下,對著小夏的空位置雙手合十,說著,“多吃點,小夏。”
我微怔,小姑已經端過小夏的香菜和辣醬,低頭開動,她一直不是什麼淑女,吃得挺快,還會將碗裏的肉給小夏,“這小子那段時間,吃個炸醬麵都得多加點肉,張媽每次做的都不夠他一天吃的。”
“他喜歡吃肉。”簡直就是無肉不歡。
“阿生,你最近瘦了挺多。”小姑伸手捏捏我的臉,對著小夏的位置帶笑,“是吧,小夏,我們家阿生瘦了。”
母親捂著嘴,低低笑著,“不是說餓了,這嘴巴一點看不出怎麼餓了,阿生,多吃點。”我突然便在想,曾經的20多年裏,她是不是也這樣對著琅生。我始終不是一個寬心的人,不是小夏,陰謀論在我的生活裏存在太久,任何時候,我都會把人和事,放在最壞的角度,最壞的狀態。
這樣一想,便是沒什麼胃口,將那些肉放到小夏碗裏,這時候反倒是懷念那次在雲縣的那份牛肉湯,不是很幹淨的湯,暖暖的,很香,他吃肉,我喝湯,還非得在我的湯裏多加些香菜,眯眼笑著,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
“怎麼了,不合胃口?”母親有些緊張,我放下筷子,做不出勉強自己安慰她的話,我的味覺其實很差,到了英國之後幾乎不能感知太多的味道,隻是她們並不知道。我被送走的時間太早,她身為我母親的時間太少,我的許多事情,她還來不及知道。
既然這樣,我是怎麼鬼神差使地道這裏的呢?
“阿生,明天去上香,與我一起去吧。”她很少對我自稱為媽媽或者母親,這點自知之明讓我少了很多壓力,我點點頭,躺下。
這是比較原始的雲南院子,竹製,兩層,外麵就是樹林,能聽到風吹草動的聲音。我能想起曾經在那個許宅看到的照片,父親肩上騎著琅生,母親依偎著父親,父慈子孝,其樂融融,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多麼招人羨慕,多麼與我無關。
迷迷糊糊睡著,好像能聽到人叫我名字,“小夏。”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小夏。”
手胡亂地抓著,著實抓到了一雙手,那不是小夏的手,他的手我握過,夢過千遍萬遍,大腦驀地驚醒,睜眼,看到的便是那張相似的臉,哦,是慕白。
“你的母親召喚我們過來,沒想到你也在這裏。”慕白在我的身旁躺下,舒了口氣,“趕了一夜的飛機,橫跨12小時時差,好吧,現在你要往裏麵竄竄,讓我躺會兒。”
“沒有房間了麼?”
“琅生擔心你情況,讓我陪陪你。”慕白聲音帶笑,“其實他應該擔心我一下,現在的你隨時對我動手。”
“不會,吃不下的東西分出去,保持資源長期平衡,這點道理我還是知道。”
“還是剛才的你順眼一些。”慕白兩手放在腦後,“突然就想起剛認識你那會兒,我們都是這樣睡一張床,天南海北,什麼都說。”
“嗯。”
“許良生。”
“嗯。”
“我是真想揍你一頓。”
黑暗中,兩人對視,鋒芒畢露,刀光劍影,一聲鳥鳴,忽然兩人便是哈哈笑著,笑到眼淚都有些下來,可惜,我心疼,別的地方都不疼,“我剛剛夢到我死了而已。”
“這個夢我也會夢到,琅生去了,我跟著去了。”慕白收了臉色,嚴肅得就是個慕醫生,“你知道,為什麼琅生一直在國外麼?”
“許多人覺得是我逼的。”
“算是吧。”慕白的聲音帶著倦意,我隻覺得一陣好笑,我16歲回國,回的不是自己的家,之前都不怎麼接觸過琅生,拿什麼讓他出國呢?假設都不成立,哪裏來的這個結論,你看,小夏,不是許良生很壞,而是很多人眼裏的許良生不是個好人。
慕白翻了個身,聲音像是囈語,“你們許家,隻能有一個優秀的孩子,隻能有一隻頭狼。”
夜很安靜,慕白的呼吸均勻,我似乎看到小夏一蹦一跳地走在彼岸花從中,一踩一朵血紅的花,他回頭笑著,“快睡吧,快睡吧,許先生,明天又是美好一天。”
醒來,吃完早飯,便是去上香。
琅生打著哈欠,又鑽回去睡覺,慕白笑笑,送我們到門口,與我們揮揮手,“你們去吧,我倆看家。”半道時候母親累了,便歇息了一會兒,“我這段時間很少走動了。”她說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自己說的,場麵有些微妙的尷尬。
“您應該多走動一下。”
“是啊,畢竟老了。”母親笑笑,雲南的她總是有些返璞歸真的味道,剩下的路程小姑會講一些母親的年少,仿佛她才是經曆了那個人生的人,“阿生,看那裏,那個紮染的店,你小時候可喜歡那兒,還說以後自家新娘子要穿那樣衣服出嫁。”
那我小時候的品位還真差,想著小夏穿著一身紮染,忽然便笑出聲,“他穿這個也卻是好看。”
到了寺廟,母親拜完,便是去了一位大師那裏,她拐角出去,又拐角回來,“良生,母親喚著我。”欲言又止,又是鼓起勇氣那樣,“幫我,對那孩子說一聲對不起。”
我靜靜地跪著,香的味道不是很招人喜歡,現在寺廟香火錢在漲,不知道小夏在了又會怎麼評論。不過,這個地方卻讓人安靜,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是那樣虔誠,小夏,多虔誠一些,你能聽到我的話,是麼?
小夏,小巍的衣服買了,和你喜歡的款式很像。母親與你要說對不起,其實我才是該對你說的,今生最大的歡喜是遇到你,隻是,總是晚了那麼一點。我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地醒來,一個人,好好活著我們還沒有經曆的兩個人的開心。
隻是,為什麼,這麼久了,都還沒有夢到過你。
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夢裏遠遠地看一眼,什麼話也不說,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