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家裏的周子瀟，聽到小學裏的放學鈴聲，還以為今天要上課，才發現今天是五一放假的最後一天。周子瀟，現在是秦州小學的一名數學老師，14年畢業，畢業前在秦州小學實習半年，積累了一些教學經驗，考上特崗之後，回母校當老師，在基層守著那些活潑可愛的孩子們。
    這裏有熟悉的邱老師，其餘老師開始時都不是很熟悉，現在經過了兩年半的了解，已經可以有說有笑。有兩個和周子瀟一樣的特崗教師，嶽婷婷和木舒晴，她們兩個是13級的。
    當年那個發誓的小女孩已經如願以償的回到了秦州，卻沒有在秦州中學，而是去了小學。那個校長已經調走三四年了，鄭老師和朱老師還在中學，郭老師去了小學當校長。也許是尷尬吧，周子瀟就去了離家較近的小學，走路五分鍾就到。
    前幾天，顧老師說了一件事，讓子瀟想起了五六年前高二時駱禕同學的妹妹。
    “唉～，我大哥家算是倒黴透頂。”
    和顧老師熟悉的已經教學近十年的吳老師說：“他們家又怎麼了？”
    “我嫂子就不該那麼早就撇下兩個孩子走了。”
    又開始了，周子瀟心裏想。
    “你家嫂子四五年前就得腦瘤走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我婆婆也是，”看見三個年輕的老師一臉茫然地看著她，解釋，“我嫂子命苦，那段時間總是頭疼，她沒在意，平常就吃點止疼片，捱過去。”
    “然後呢？”
    “哥哥嫂子都是幹活拚命的那種，哥哥是個粗人，也沒在意隻當是小小的頭疼。也就春季裏三四月份開始頭疼，不在意到九月份，四五個月的時間，頭疼得厲害了，才去醫院檢查，檢查出來就是腦癌晚期。”
    “噫，那趕緊治啊！”
    “瘤已經長大了，在腦子裏沒辦法做手術，又頭疼得打滾兒，沒辦法就讓醫生開點消炎藥。”
    “然後呢？”
    “我嫂子還是忍不住，就對我哥說，‘打吊針吧。’醫生不同意，說那樣病發快，挨不了幾個星期了。”
    “那得頭疼到什麼地步啊，要是之前到醫院檢查檢查就好咯！”
    “是啊，他們都不在意以為是小病，誰知道這麼厲害呢！醫生沒辦法，隻能照我哥說的去辦，心疼啊！”
    “那消炎應該可以管點用吧！”
    “癌細胞已經擴散了，無論什麼藥都隻會增加病症，越頭疼越打針，打了針之後好了一會兒還是很頭疼。”
    “後來十月份一天，我嫂子忽然說一句話‘我是不是活不成了’，然後淚開始往下流。我們看著她，都覺得可憐，可是有什麼辦法？然後我嫂子就說，‘咱們家還沒有全家福，就去海邊照全家福吧。’”
    “出了院就去了海邊，照完全家福從杭州回來的第二天就走了。”
    “那麼快！怎麼會！”
    “恩。”顧老師好看的眉毛都擰成了一團，“回來路上坐車顛的，本來還可以多活一段時間，還有好多話沒說，最牽掛的就是兩個孩子。走之前那天晚上拉著我的手，說最不放心的就是她兒子女兒，她兒子才八個月，發現嫂子有腦癌之前一直吃著她的奶，吃到她走之前的一個星期，大的女兒也就六七歲，到現在已經五六年了。”
    “挺可憐的，那孩子怎麼辦啊？”
    “能怎麼辦？要不然就那麼不放心麼？拉著我說一夜啊！說她孩子那麼小就沒了媽，以後怎麼活，找了後媽，也不知道對她怎麼樣，‘我怎麼安心走啊’，一邊說一邊哭。我有什麼辦法，我說我會好好看著，小孩他姑會照顧好，到第二天還是不甘心的走了。”
    “那後媽啥時候來的？”
    “噫，提起來我就惱俺婆婆，要不是她多事，張萌萌到不了這個樣！讓她姑養著也比這強！”
    “咋著了？”
    “後媽啊，唉！”這氣歎得多麼的無奈，別人家的事兒也不能過多幹涉，隻能聽著。
    “不到半年我哥就娶了新嫂子，家裏不能沒有照顧孩子的啊，可是這邊還沒過三年，新嫂子就把萌萌家的全家福給砸了。萌萌還不敢說，你說你留著讓她看看不好麼，好歹有個念想，她都七歲了，什麼也知道了，包括她媽沒了，她爸還給她娶個後媽。”
    “噫，”邱老師發現這個字她都說好幾遍了，“那你哥還娶得挺快的。”
    “能不快麼，這邊嫂子剛死，那邊就找了，我婆婆知道了說趕緊娶過來，家裏有小孩子得有個人照顧家。這男人就是這樣，媳婦死了沒牽掛還可以再娶，要是媳婦死了丈夫，那得好幾年甚至一輩子不嫁，為了孩子也得忍。”
    “顧老師，人不都是這樣的，像你哥那一家是，那你家那位和你哥親兄弟就不是這樣！”
    “哼，俺家那位要是聽他媽的話了也是這個結果！幸好沒聽！”
    周子瀟表示她並不是什麼八卦的人，可奈何全校九位老師八位是女教師，在同一個辦公室裏，除了八卦還是八卦，那位男教師單獨一間辦公室，倒是沒那麼多事兒。
    顧老師她家那位在顧老師舅舅手下當兵，因為一次攔截了一個出賣國家情報的通訊兵，國家情報局的直接下來抓人，情報沒有發出去，他就得到了她舅舅的賞識，一說小夥子該結婚了，就把顧老師嫁給了他。聽著夠狗血的，就像周子瀟六年級班主任朱老師和穀雨六年級時的班主任。
    “就年前，萌萌一直高燒，不敢和她後媽說，就對她爸說不舒服，我哥大老粗一個，就和當初沒在意萌萌媽一樣，沒去看。”
    “高燒總不能也是燒成腦癌吧，沒道理啊？！”
    “不是，但也差不多了。”
    “那什麼時候去醫院看的？”
    “就最近一個月前，萌萌明眼人看著臉色蒼白得沒有人色兒（sai）了，才去，我還是這幾天才知道我哥說才去看。”
    “……”
    郭老師：“那不能中間一點兒也沒有發覺吧？也有征兆啊，臉蒼白了一點兒就應該去看呐！”
    “就是說我哥這個人呐，隻關心新家了，要是這兩個沒媽的孩子交給她姑也到不了這樣了！”
    “一個男人你也不能指望他有多細心不是？隻不過有病要及時看啊，孩子親媽不就是這樣拖延的麼？現在孩子也是這樣！到底得的什麼病啊？”吳老師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去醫院檢查說是白血病h3，這還是較輕微的，還有h7的最嚴重。不過，這也是晚期了，一個感冒引起的！”
    ……
    眾人都短暫的沉默了會兒，開口：“唉～，這也是他們家的命，沒辦法！”
    “有辦法啊，當初他姑要過來兩個孩子就什麼事兒都沒有，要是他爹發現的早也什麼事兒也沒有！”
    “可是現在有什麼辦法？人都這樣了，隻能繼續治療了。”
    “白血病可嚴重麼！”周子瀟忍不住問了句，“我班長的同學的妹妹也得了這個病，當初我們學校捐了差不多十萬，應該可以治好吧？！”
    “一天五千，要這樣治四個月，一個月15萬，最起碼得60萬，他們學校捐了點錢，可是夠幹什麼的呀，一個月都撐不到。”
    “唉，這人就不能有病，有病小感冒什麼的還好……”
    “張萌萌可不是什麼感冒引起的麼，就因為大人不操心，變成這樣了！”
    “這也是怨她父母，那女孩才多大，就要遭這樣的罪！”
    “13啊，剛上初一，人生才剛剛開始！噫，可怨我婆婆了，要不是她哪能這樣啊！孩子他姑要養這倆孩子的時候還不讓，現在好了！”
    13啊，差不多和那個女孩一樣，花兒一樣的年紀，照這樣說的話，那個女孩是不是也不在了，或者骨髓移植成功活下來了呢！
    “不是可以骨髓移植麼？”
    “萌萌親媽沒了，她親爹可以，姑，包括俺家這位，還有一個弟弟，她弟弟才五六歲個小孩子，能幹什麼！骨髓移植他受不了！而且移植不一定成功，就是成功了也活不了一兩年，期間還不能感冒。就是最壞的打算，俺家那位移植了，移植後身體肯定也不像現在這樣好，估計也是個事兒！”
    “事情還沒到那個地步，那就先治療著，能有什麼辦法，實在不行再移植。”
    “唉，萌萌她姑哭得跟淚人兒似的，我們一家子都心疼，我哥還打了我嫂子一頓，但有什麼用呢，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化療還那麼痛苦，一個剛上初一的小女孩怎麼受得了啊？”
    那女孩子，能活多久？
    周子瀟想著，當年那個同樣得白血病的女孩子，六年後的現在，是否還好好活著呢？
    時間：2016。5。2星期一陰有陣雨
    地點：省略
    人物：顧老師、邱老師、吳老師、周子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