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強行不可行之事，駕馭不可馭之人
    “莫擎，我知道你心裏隻有殿下，我的話你也未必會聽。但是你要清楚，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是為了殿下。在峪國還有二皇子翊蟬獨攬大權，我們回國也沒有立足之地。如今殿下的身份已經公開，在薑國更是不能長期停留，我們必須在回國之前處理掉這些事情。”藏花道。
    莫擎明白這其中要害，也正因為明白，他才和藏花敞開心扉，坐下來一起籌謀，隻是不同的是莫擎是真的想為史空劈開一條大道，而藏花卻是想要借史空為自己開一條康莊大道。
    史空隻是藏花的一個借口。
    “現在薑國的國事是由皇後柳盈盈在處理，與江湖掛鉤的事情，全由李社代了去，朝中大臣現在都各守其位，裏裏外外，如同一塊鐵板，很難打開。”莫擎道，“但如果李社死了，那這塊鐵板也就殘了，在朝廷裏，能代替柳盈盈的人很多，能代替李社的人，卻是沒有。”
    “誰可殺李社？”藏花問。
    揚奉深思片刻，道，“花清曾派出臨風門的數十位高手往清心堂行刺，失敗了。”
    “臨風門的人比我藏鋒山莊的七大刺客如何？”藏花又問。
    莫擎道，“藏鋒山莊素來不露鋒芒，實力在臨風門之上，七大刺客能擔此任。但隻怕也是有去無回。”
    “如此，那便定了，由七大刺客去。”藏花道，斜眼瞄了一空一眼。
    一空道了一聲“阿彌陀佛”，然後便沒再說話。從走入藏花的營寨的那一刻，一空就知道自己的自由已經受到限製，其他的事情他都可以不用管了，隻要保住史空不死，那他就不負李社所托。
    揚奉深思少頃過後，說道，“七大刺客不能去。”
    “為何？”藏花問。
    莫擎低頭不語，心裏又重新掂量了一番揚奉的位置。
    “李社敢放一空來，就說明李社有把握，一定能夠把史空交到巫國人的手裏。”揚奉仔細地觀察一空的臉色變化，“一空大師，你一定能完成這個任務，不是嗎？”
    “和尚隻能盡力而為。”一空道。
    揚奉道，“李社處處防範，不可能猜不到我們會對他下手。何況薑國的皇宮是什麼地方？李鈺在上華的時候，朝中百官懶散疏鬆，李鈺離開上華，朝中百官有立刻各守其位，沒有半分懈怠，可見他們的做事能力和自我約束能力之強，要闖入這樣的一個地方，是有去無回，若是七大刺客能夠成功，那還好，若是失敗，藏鋒山莊可謂失去一臂也。此事需要等老閣主回來了在商議，此一是因為我們的成功率太低，此二即便我們成功了，這邊也算是徹底和老閣主撕破了臉。老閣主不會再留我們，對我們來說……百害無一利，即便真的殺了李社，過後要彌補與老閣主之間的這條鴻溝，卻是難了，說不定會把自己搭進去也是可能的。”
    藏花聽罷，想了想，也覺得此話有理，便道，“是我冒然了，多謝揚先生提點。”
    “少閣主處處為殿下考慮，近來太過勞累了。隻是莫擎少俠……”揚奉終於把目光落到了莫擎的身上，莫擎雖然已經手握藏鋒山莊的半壁江山，但他還是沒有官位職稱，他隻是暗自拽著大權而已。
    “是我大意了，沒有顧全大局。”莫擎立即離位跪下請罪，“請少閣主責罰。”
    “說什麼責罰。”藏花揮揮手，嬉笑道，“莫擎也是為了大家著想。隻是莫擎現如今掌管這藏鋒山莊的要事，卻沒個名位，倒也不合理，以後副莊主的位置，便由你來做吧。領副莊主的職，行莊主的事，可行？”
    莫擎震驚地抬起臉來，不可置信地看著藏花。藏花笑容可掬，等著他的回答。莫擎知道藏花不信任自己，正是因為這份不信任，所以他才不奇怪為何藏花給他行事的權利卻不給他名位，讓他做個閑散人。如今給他個副莊主的位置，反倒讓莫擎有些想不明白了，藏花到底在想什麼？
    藏花扶起莫擎來，“我們都是為殿下盡心盡力，你又何必多心呢。”
    “是。”莫擎應道。
    揚奉對藏花的行事還有些不理解。
    但一空卻是看的明明白白，明知不可信還重用，那是因為他手裏有能夠控製住莫擎的東西啊，史空便是那個東西。
    在藏花眼裏，史空——隻是一個物件。一顆他付出過重大情誼的物件。
    “你先去吧，殿下正因為這件事情煩心呢，你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對殿下解釋不是。”藏花讓莫擎先離開。然後又問一空要不要先出去熟悉熟悉環境。
    一空當然知道自己該走了，也沒多留。
    接下來，才是藏花對揚奉說正事兒的時候。
    縝密如藏花，又怎麼會把自己的計劃輕易地說給外人聽呢。
    但藏花對揚奉也沒有交代老底，隻是讓揚奉先吃茶。揚奉不理解藏花的行為，先是大費周章地把護龍衛士引到遙星穀，現在又是如此費心費力地讓自己陷入兩難之地，一麵為李社辦事，一麵又受製與歐陽道子，一不留神便是兩邊都得罪，對於羽翼未豐的藏花來說，這是置自己於死地。
    歐陽道子早已不信任藏花，甚至隨時都可能殺了藏花。藏花卻還明目張膽地和歐陽道子對著幹。
    藏花道，“你很奇怪我為何要一麵聽歐陽道子的話，又一麵陽奉陰違，而且還陽奉陰違的並不高明，還把歐陽道子的遙星穀都攪了。”
    “少閣主是個聰明人，一定有自己的主意。”揚奉道。
    藏花道，“在你看來，我的行為都不可取，你說在歐陽道子看來，我的行為還可取嗎？”
    “老閣主一定生氣了。”揚奉道。
    藏花哂笑道，“我要的就是他生氣，如此不可取的行為，他又怎麼會放在眼裏，最多不過就是生生氣而已。絕對不會把我當成一個對手看。”
    揚奉不笨，經藏花如此一言，他又如何還不明白。隻是這個方法並不好，萬一歐陽道子真的氣急了，起殺心了呢？藏花的這場賭注下得太大了些，也太險。
    揚奉想了會兒，問，“那依少閣主的意思，還要送殿下去巫國嗎？”
    “送去巫國做什麼。”藏花神秘地勾了勾嘴角，“到了巫國，我們借道，轉回峪國去。巫國的皇帝又不是傻子，不至於為了一個沒有實權又沒威脅的皇子和峪國為敵，讓薑國受利。”
    揚奉點點頭，欣賞地打量著藏花，藏花麵帶微笑，品著茶，神態悠閑，冷靜自如。
    寨外山路上，陳悸拽著史空一個勁兒地走，速度越來越快，眼睛也越來越紅。
    “風汝，別跑了，我累了。風汝。”史空喘著粗氣，幾次差點跌倒，他兩手抱住陳悸的手拖住不停地往前跑的陳悸，麵色如霞，汗如雨下。
    陳悸抽噎了一聲，深深地吸了口氣，萬般無奈，疲倦困乏，身體斜斜地往旁邊的樹上靠去，樹幹冰冷，卻冷不過當世的人心，冷不過這世道，山風如刀，刮著的他麵頰，他的皮膚。
    “不用害怕的，難道就隻有他們有計策，我們就不能有對策嗎？”史空寬慰道，“總會有辦法的，最壞也不過是換個地方生活，即便是到了巫國，那也不是沒辦法，隻要還活著，就會有轉機，不是嗎？”
    “夢空，我……”陳悸低下頭，他知道自己是激動了，失控了，可他忍受不了那種身陷囹圄無能為力的無奈，那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
    史空道，“至少我們現在都沒有生命危險。藏花不會真的送我們去巫國的，現在誰都在等待著戰爭，等待著將來一統天下，已經沒有誰希望眼下的安寧了。”
    陳悸愧疚的低著頭，史空說的，正是他最害怕的啊，偌大的天下，連那統治一切的王都已經不再希望天下安穩，又還有誰會理會百姓太平與否呢。——世道之無可奈何，孰能過此？
    “我們，該怎麼辦？”陳悸問，他幾乎快要哭了出來，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天下換一個統治者，讓一個希望天下太平的人坐在那個位置上，為黎民百姓造福，為蒼生想一想。
    史空把手送到陳悸的掌心裏，手指扣住陳悸的手中，帶著陳悸走向樹林深處，“我們不能回峪國，峪國是什麼的情況我們一無所知，在峪國也沒有願意與我聯手的人，回了峪國也改變不了我們現在的處境，不過是換一個地方繼續忍受現在所在忍受的事情罷了。我想我們可以和林湘聯係。如果說這世上還有誰可以信任，除了你，便也隻有林湘了。”
    “但花清不可信。”陳悸道，“林湘站在花清的那一邊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必須先從此處抽身而出。我不要這天下，隻求能夠擺脫這些人，我不是那個能夠治理天下的人，但我也不是一個想要給世間帶來災禍的人。但人活著，就總要做一些他不願意也不想做的事情。”史空道，“一味的逃是沒有用的，他們不是要打嗎？那就讓他們打起來，隻要他們打起來了，就再也不會去想當初的那根導火線了，如此我們方可退出這場亂局。”
    陳悸深深一歎。史空說的沒錯。但是，如果真的打起來，天下蒼生何其無辜，他雖然是殺手，但他也是一個人啊。
    “我會想辦法和林湘聯係。”陳悸道。
    史空微微一笑，與他一起在林中多走了會兒，直到夜色濃了才回寨中休息。
    回到房間，一空已經在房中等著他們很久了。
    看到一空的時候，史空吃了一驚。
    一空把藥推了過去，“就當給和尚一個麵子，吃了吧，為你好。”
    史空拿過一粒，吃了下去。
    一空道，“這個世界，需要一個新的天子了。隻有受命於天的人，才能統治這個世界。”
    “我們都不是受命於天的人。”史空道。
    一空道，“那個受命於天的人，會出現的。我們能做的，就是順勢而行，去等。”
    史空不願多說。
    “不早了，和尚也要回去睡了。聽說驚蟄的時候臨風門會舉行一場招親大會，公子何不去看一看，林湘身為臨風門的掌門人，那時必然也會去。”一空道，他把藥留在了史空的房間裏，叮囑道，“一天一粒，明日和尚不會再來了。機會隻有一次，還希望公子能夠多多珍惜。”
    最後一句，史空未曾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那不過是一句不輕不重的話，他也沒去多想。
    陳悸卻聽得明明白白。
    陳悸站在門邊，對一空點了點頭，然後送一空離開。再回房中的時候，陳悸代替史空把藥收了，又打開被子鋪好床，讓史空睡下，然後自己便睡在了外間。
    這二人雖然已經定情，卻也未曾同床共枕，至於那雲雨之事，兩人中，亦是誰都沒提。
    史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黑暗的房間，精神疲乏，卻沒有睡意，世道如水，他隻是一葉浮萍，萬般不由己，甚至不知自己來於何處，歸於何處，有風吹起的時候，他連隨波逐流都做不到，隻能任由風帶著走。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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