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門擇夫篇 第104章:一步之差,生死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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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一步之差,生死之別
矮樹繞堤,池水青綠。常白也已雙劍在手。
幽院之中,長儀道長悠閑自若,飲了口清茶,端正地坐好,又開始擺弄棋局。史空坐在長儀道長的對麵,麵不改色,心裏卻慌了。生死一線,他身為凡人,又豈會真的不懼?何況這一變故來得是如此突然。
“時不由我,也不由你,你我立場不同,今日之局雖然不是我故意設下,但我也是算到你會來。隻是公子又怎麼會沒算到我會有此一步?”長儀拈子不落,盯著棋盤深思。
史空卻命常白收了劍,“今日來此,在下確實沒有算到道長會有此一步。隻是不知唐大人是否願意對在下動一動手中的劍,送在下一程。”
唐澤並未動,長儀抬眼從唐澤身上睃了一眼。
唐澤指按劍鞘,內力附在指上,已有隨時出鞘的準備。他有足夠的理由要史空的命,殺完之後,他也有足夠的本事把這件事情推到別人的身上,所以他並不畏懼。
長儀勾了勾嘴角。
常白漠然而立,等著史空的話。
史空心裏涼了半截,伴隨著晚風而來的,是不久的以前肝膽相照,那個時候莫擎常白還從吳奎手下救了唐澤和長儀。在唐澤身受重傷難以自顧之際,史空還派柳荊去找長儀的下落,以護長儀平安,最後導致柳荊落入吳奎之手,至今尚未脫險。後來史空也是為了長儀考慮,才讓莫擎把長儀轉送到末影山來。隻是時移世易,當時所救之人,此刻以對自己拔劍相對,眼下一動便是血濺三尺。
常白殺不了薑國的第一高手唐澤,史空自然也不是眼前這位曾經問鼎天下的長儀道人的對手。
二人為了薑國的皇帝來到末影山,最後卻要被薑國皇帝的心腹而殺,實在是可笑,可笑,也是可悲可歎。
心涼如此,還有何話可說?難道真要搬出當時的那一點滴水之恩來換當下的苟且逃命嗎?
史空自問自己還做不到這一步,他坐正了身體,肅然道,“那道長最好做的利索一點,這次我來,是你們的皇帝陛下托我來的,歸到底,李鈺讓我暗裏來也隻是問句話,他叫我親自將此話的答案傳達給他,眼下唐大人又是李鈺的心腹之人,由唐大人代傳此話,我也放心,在下今日打擾,就此告辭。”說罷,史空對常白道,“我們走,唐大人若以拳腳阻攔,你便以拳腳對之,唐大人若以刀劍阻攔,你便以刀劍對之。我們來此並無冒犯之意,但人若犯我,即便自知不如,也沒有任其欺辱的道理。”
這番話如風一般從長儀的左耳入,然後又從右耳出。卻如一錘深深地敲在常白的心上,定了最後的音色。
長儀舉止優雅,手中白子落下,唐澤手中劍出鞘。劍鋒避開常白,直向史空心口點去。
常白以身為盾,驚鴻一閃,擋在史空麵前,手中雙劍隨即出鞘,幾個劍花耍開一張密網,擋住唐澤的殺招,同時也點向唐澤麵前空門,直取要害,逼得唐澤不得不後退自護。
雙劍對上唐澤的單劍,劍花起落,二人廝殺,旁人根本瞧不清那二人的動作,隻見二人晃動成影,來來回回,仿若密不可分。
交手不出少頃便見人影所經之處有血液落下,池中綠水,亦是被染上層淡紅,霎時,一陣怪風卷席而來,驚起池中水,攪出一陣詭譎狂波巨瀾,亂人眼目。
長儀不動聲色,繼續擺著棋局。
史空後退一步,卻覺腹中微微作疼,喉嚨裏冒出一股腥味來。
他雖然不涉足武林,但回風樓也是個小武林,曾經迎來送往,他什麼人不曾見過,什麼毒不曾聽過。此時自己的反應顯然是中毒了,不由多說,也不由多想,史空近乎絕望地看向長儀。
自己誠心誠意而來,卻換對方暗毒明劍已對。
“哈哈!哈哈!”史空狂笑出聲來。當年林湘遇害時的情景又一次浮現在他眼前,朝廷的人終究都是一派作風,何曾有過例外,枉他曾經竟然甘心為朝廷放棄回風樓。
隻是李鈺讓他來此處問話,又何曾想過他會身陷囹吾而無法自救?
唐澤來此,李鈺到底是知還是不知?
“常白住手!”史空喚了一聲。
狂波巨瀾所隔之後的常白聽聞此聲,已然察出史空聲音不對,氣息衰弱混亂,並非因恐懼害怕所致,而是別有原因。當即立刻收手退戰。
常白功夫雖然不比唐澤,但也是能在武林中排上名次的一等一的人物,雖說無法從唐澤手下全身而退,但若隻是保命退出,這點本事還是有的。
常白舞出幾個劍花,同時甩袖翻出兩道暗器逼退唐澤,借此時機收劍退出戰局,全不顧自身的傷,幾個跳躍,飛奔到史空身旁,兩手把劍一收,扶住站立不穩的史空,含淚喊道,“公子。”
“決定來時,便已注定要有此刻遭遇,隻怪我棋差一步,害了你也遇難。我算計旁敵,卻從來不曾算計過薑國的人,此是我之過。”史空長籲一聲,說話時,熱滾滾的血液從口中冒出,他早知道自己的身份容易招來殺身之禍,處處防範,卻不料會在末影山中此被人殺害,此是自己千慮一失,也怪不得旁人。
常白慌亂的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來,“公子,莫要說話,先把這五金散吞下。”
五金散乃數味珍奇藥材混合在一起磨成的解毒藥粉,行走江湖之人,都會攜帶,不算稀有之物,若是中毒,及時服用能壓製少頃不至毒發。此藥需要入水劃開食用,隻是此時身在敵陣,如同囹圄,常白對這周圍的一草一木都已失去信任,更莫說還要喝他們的水了,好在常白自己身上帶有水瓶,裏麵還有些餘水可飲,隻是不多。
常白先將藥粉喂入史空口中,又喂史空喝水,咕隆咕隆兩口,便把一包藥都給吞了下去。
長儀手拈黑子,眼也不抬一下,說道,“他所中的是當年林子行所調配的鎏金斷腸丸,此毒無藥可解,至少林子行並未配置解藥,此毒也從未流入江湖,隻我手中有份方子。”
“這還真是大手筆。”史空嘲諷笑道,腹中絞痛以逼得他麵色蒼白,眼神渙散,仿佛下一刻便是命隕黃泉之時。
常白心中雖慌,仇恨滿腹,欲要殺敵而後快,但卻不願意讓史空多受半點委屈折磨,他小心翼翼地扶著史空到一旁的石墩上坐下,“公子請歇片刻,待我殺了這不死的老道在從他身上搜出解藥來救公子性命。”
史空並未攔常白,他也知曉自己攔不住常白,何況他已經精疲力竭,連呼吸都已是困難,又怎麼還有力氣說話出手。
常白出手如電,唐澤亦是行動如風,常白剛動,唐澤就已經擋在長儀跟前,手中之劍倏然刺出,劍雨連連,全向常白身上要穴命脈。
長儀依舊不動聲色,手握棋子,時而落子時而沉思,身旁廝殺,好像與他並無半點幹係。
夜色漸濃,史空氣息將竭,他不甘心,久違的殺意湧上心頭,他滿腦子全是當時林湘被擒,官府不顧人質死活,為了邀功全力以赴,滿城人袖手旁觀的景象。
人情冷漠,利益誘人,世易時移,今日換他麵臨死境,此情此景,寂寥蕭疏,無人袖手旁觀,亦無人冷漠圍觀,他不願合上眼睛,也不願就此閉口不言,他強撐起身,憋足了一口氣,對常白道:“常白,我命你今日速速離去,留下一命,來日為我報此殺仇!”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冷酷如此嚴肅地對人下達命令,以往有事需要用人之際,他總是會問問別人是否願意,今時今日,他已別無選擇。
常白亦是不甘,對史空此話,他仿佛並未聽見,眼下他亦是不顧自己生死,全顧和唐澤拚命,雙劍同出,全是殺招,自己渾身上下全是空門,唐澤手握單劍,眼下這位第一高手也在這不要命的殺手劍下步步後退,不得不揮劍自護。
在那二人交手厲害之際,夜色罩下,一抹絳色雲霞禦風而來,卷起奄奄一息的史空禦風而去。
長儀聞此風聲,詫然而起,腳下行動如飛,緊追那絳影而去,幾個起落,人已到庵外。
那身著絳色長衣之人並未停下腳步,懷抱史空,亦如禦風一般,往山下急速而去,全不顧身後緊追不舍之人。
長儀步履淩空,眼中隻有那絳色身影,不料庵外林中早已有殺手潛伏,正待長儀而來。
長儀剛入林不到半步,就被數十位身著黑衣,麵蒙黑布的殺手圍主。此中殺手,各個都是左手彎刀右手長劍,肩背彎弓羽箭,腰掛鐵鉤長鞭,一雙雙眼睛早已失去人的神色,他們如同野獸,他們的行動,隻聽首領的一聲命令。
“好一個局中局。”長儀慌慌地收住腳步,長袍翻卷,一柄軟劍刷然而出,凜冽目光與手中劍光相媲,不相上下,殺戮之氣騰騰而起,周圍密林,樹搖葉飛,鳥雀早已遠去,連蟲鳴之聲,都無半點,隻有狂妄的風聲和謹慎的呼吸相映成曲,是殺氣騰騰之曲。
圍困長儀的殺手亦非庸俗之輩,哪裏會給長儀擺姿勢耍帥的時間,圍住人便是一陣廝殺,刀劍同時往長儀招呼而來,數十個人,百餘件兵器,似要在這一瞬之間把這個看似羸弱的道人攪城肉泥。
可眼下這道人又豈是平常道人,任由世道如何變遷,身體如何衰敗,他終是那個曾經問鼎天下的人物,臨敵不畏,舉止若常。敵人動,他亦動。
刀劍從八方來,他身子微微一矮,手中軟劍劍尖觸地,‘當’的一聲脆響,劍身輕輕一彈,身體借力上躍,盈盈長身淩空而起,皎月照應之下,劍光奪目,他道袍翻飛,長身優美,倒真真的宛如得道之仙人也。
他一動,敵人跟著變。
他淩空而起避開敵人同時招呼而來的刀劍。
同時敵人亦是收了刀劍,換作腰間鐵鉤長鞭同時如雨如電一般朝他招呼而去。
時已移,局勢改,前一刻是他細觀別人生死一線,此刻是別人戲他於凜冽兵刃所製的囹圄之中,玩他性命。歎人生,何不是一步算錯便是身臨深淵,舉步不慎,半分之差便是粉身碎骨。
這血仇江湖,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的繁華大國,亦何不是人人皆欲得之。
誰能掀起浪潮?最終又有誰能平複亂局,手握天下權?世間之險,終不過是一步一念之間,在這貪欲蟄伏已久繁榮表象之下,安樂祥平又能維護幾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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