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龍袍加身江湖遠
    是夜，深宮之中，李鈺換上了龍紋黃袍，靜靜地倚在窗口，杯中酒映著簷下燭火，一抹難以言說的悲傷自酒水中蕩漾出來，沒入李鈺眼底。
    唐澤在他旁邊，兩手抱劍，倚在另一邊的窗上，“郭振將軍帶了兩萬精兵去了留仙山，那邊可以暫時穩定住，不會出問題，吳奎還不敢真和朝廷動手。”
    “此事你已經彙報過了。”李鈺道。
    “已經派出暗衛做過仔細調查，城內有四百多吳奎的人，臨風門的人僅有幾十人，城外來了不少江湖人，但都沒有入城門。”
    “你都說過了。”李鈺還是這句話。
    “陛下，天下還是李家的天下，不是嗎？”唐澤踱步靠近李鈺一些，手輕輕地搭在李鈺的肩上，闐黑的眸子裏隻有李鈺的模樣。
    李鈺錯開身，“此事盡快解決了就是。朕當然還記得這天下是誰的。”
    “史空真的就那麼重要？”唐澤捺不住地問，不能怪他兒女情長，隻是這位皇帝因為那人已經做了太多破格的事情，已經快叫這位皇帝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也不知李鈺到底是入了什麼魔，自從他踏入回風樓後，就仿佛再也離不開史空了一般。
    李鈺微微一笑，把手裏的酒遞給唐澤，“喝了它。”
    禦賜的酒，唐澤當然得喝。
    一口飲下。
    李鈺坐回龍椅上，苦笑。
    唐澤把酒杯放回去，然後打算告退離開。李鈺卻在這個時候給他賜坐，讓他坐到自己的對麵來。
    殿中伺候的侍人都已讓李鈺給趕走，此時此刻，殿裏也隻有他們二人，唐澤隻好自己搬了凳子過來坐到李鈺對麵。
    李鈺道，“朕一直拿你當兄弟，你我兄弟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我也從來不隱瞞你什麼，即便你要這天下，我也願意分你一半。但是這天下是我從我父親手裏接過來的，是朝中百官共同傾力維護的，而不是我自己的。我生來就在天家皇室，是注定的天子，但是在看到他自由自在如同謫仙般立在黛瓦之上的時候，我覺得像他那樣，才像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有脾性，有自我的人。我覺得我也可以那般，我也應該那般，所以我去了回風樓，並且希望永遠都可以去。”
    唐澤嚴肅地聽著，他的皇帝在慢慢地把自己的心剖開給他看。但他的心卻在滴血，李鈺的一字一句都如同刀子，在這把刀子下麵唐澤被剖得血淋淋的，特別那‘兄弟’二字，他又可曾知自己要的從來就不是‘兄弟’二字，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與愛人攜手江湖，深宮庭院能夠鎖住的，永遠都是權欲野心，這金碧輝煌的宮殿是萬千亡魂壘成，住在這宮殿內，注定是前者亡魂的傀儡。帝王馭天下，天下又何嚐不是駕馭著帝王？
    李鈺看了看唐澤，頓了頓，又道，“朕還知道這天下是誰的。可是朕也知道朕是誰。生在天家我無從選擇，如同他為生計所迫不得不色相予人，每日以酒水以假歡相迎往來客。你放心，朕還知道朕是誰，還知道天子的責任，隻是今日剛回京城，乏了。”
    “那陛下早些休息。臣先告退。”唐澤跪下一拜，這一次他是真的要走了。
    李鈺也沒有留他。他知道唐澤並沒有明白他在說什麼。
    對李鈺來說，史空就是一把鑰匙，一把打開他生命之鎖的鑰匙。
    是春日和風之中，那站在黛瓦之上翩然而立的少年喚醒了李鈺數年如一日半的枯燥又勞累的生命。是那風中揚起的白衣黑發喚起了李鈺的靈魂，告訴李鈺，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凡人拿香火供養的神，有時候他也需要像別人一樣，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愛一個人。
    回風樓內，他看見了那個人，愛上了那個人。但他卻無法言說。從一開始的偷偷切切到後來的不折手段也要弄到，又是麵對冉露的威脅不得不暫時趕那人離開。
    誰知道一次離開，就是永遠的離開。
    如果當時他知道史空是燒毀了回風樓後才來，他便是在冉露手下滿盤皆輸，他也斷然不會做出那個決定。
    京城內外，敵人暗藏。他是帝王，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亂他天下者——死。
    同時，也有一個聲音在跟他說：宮城之外，天高路遠，車馬江湖……還有那人。
    正當李鈺精神疲憊即將入夢之時，一個暗衛悄然出現，在他麵前單膝跪下，一手觸地，深深叩首，“陛下，長儀道長的消息有了。”
    已倦意上頭的李鈺頓時打起精神來，問道，“人在何處？”
    他還沒離京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去打聽長儀的下落了，一直到今日，方才得了消息。
    “在渝山戲院發現的，但今夜已經被人轉移到了末影山，此時正在去往末影山的路上。”那人回答。
    “末影山？”李鈺重複了一遍，“可知是何人帶走了他？”
    “那人身份尚未查清，功夫不低，屬下與另外十名暗衛一起聯手也未曾攔住那人。”
    “知道了。”李鈺道，“你先下去，安排人手盯住末影山，別再把長儀道長弄丟了，護他毫發無損。”
    “是！”那人領命退下。
    上華城中，史空被人從夢中叫醒，睜開眼睛，卻見分開多日的莫擎蹲在他身側。莫擎拉下臉上蒙著的黑布，“人已經送去了，上次在君子崖上撞見了李銓，為了避免麻煩，我不願與他碰麵，所以隻好先離開公子。”
    史空看看他，又看看外麵的天，黎明已來，莫擎額上還有汗珠，可見他這一來一回也夠累的。
    “那件事情不用避著他了，那日他來找過我了，我告訴他你看過上麵的文字，也告訴了我上麵的文字，我說我不相信所以讓你去毀了那塊石碑，以後他若追問，你隨意敷衍堵了他的嘴就是了。”史空把那日的事情說了一遍，從被窩裏坐起身來，“林湘的消息有嗎？”
    “兩日前林掌門離開留仙山，正往上華而來，朝中派出了郭振大將軍前往留仙山，圍困吳奎，我們的皇帝還是沒有下旨要剿殺吳奎，他還是想要保住吳奎。”莫擎麵不露色，淡然說道，心裏卻把李鈺插了七八百多刀，李家帝王，世世代代，皆是感情用事之輩，天下安危，百姓離苦，似都比不上他們祖輩遺願，心中所愛。也不知將來那位皇帝會如何對待這位被眾星所捧的上華公子。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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