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四方來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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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將暮。
    這一日是正月十四,姑蘇城內的居民們,走拜新年已然熨帖,大夥正在為上元節而忙碌。青樓酒館正是張燈結彩,好不繁華。
    城門將掩。“得得得”,三名大漢騎著駿馬從城門衝將進來。關城門的守兵正要阻攔。
    那騎著白馬的大漢,莞爾一笑,扔下一錠白銀。說了聲“軍爺有勞”,便絕塵而去,淹沒在忙碌的鬧市裏。
    那軍爺喚名張六,一年的供奉也才數兩銀子。這銀子扔來,如做夢一般,他拿了銀子一看、嘻嘻笑著,好家夥,足有十兩,得了這銀錢,也就不愁得不到樂子了!哪知道,守城門的原本有四人,其餘三人見此好事,便忘了城門不關,過來要分銀子。
    四人鬧哄哄之際,“得得得”,又衝進來兩人兩馬。
    兩人均著黑衣,頭戴笠帽,看不清臉色。
    幾位軍爺抬頭大罵時,一道白光飛將過來,不偏不倚,正飛在城門的門栓上。四位軍爺仔細一瞧,那飛來的白光可不是銀子,而是一柄亮晃晃的匕首。四人趕忙藏起匕首,裝作什麼都沒瞧見,關好城門,繼續分享著五十兩白銀帶來的快樂。
    夜色漸深,姑蘇城內燈如晝,喧鬧聲也漸盛了。
    那先衝進城內的三人,已在雲飛客棧叫好了酒菜、開好了上房。三人在廳拐的酒桌上邊喝著酒邊低聲說話。三柄大刀就放在桌邊。
    那騎著白馬的人朝北坐著,其餘兩人一臉諂媚、嘴上輕聲喚著“鄭師兄”,手上為他斟著酒。
    一人道:“鄭師兄,您說師伯這次會不會出現呢?”
    另一人道:“是啊鄭師兄,師伯一去五年,音訊全無,難道真會赴這明日的約會?他能勝得了那人麼?”
    那鄭師兄低頭不語,隻是輕撫自己身旁的刀。
    兩位師弟又說話了:“你說師伯會不會贏呢,也許他都不會來。”
    “誰說的,師伯堂堂‘花刀門’掌門,怎麼會做縮頭烏龜?”
    “什麼掌門,一走五年,不都是咱師傅在操持?”
    兩人聲音漸大了,待兩人再說時,鄭師兄說:“囉嗦這多!別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麼的!”
    此時,店小二一聲“爺,您來了!”客棧又來了兩位客人。
    這兩人身披黑衣、頭戴鬥笠,店小二並不認得,隻因客人手中已拿出了的銀兩,才讓小二喚得如此親熱。
    這二人頭也不回、徑直上樓。樓下這鄭師兄瞧著這兩人,對他的兩位師弟說:“這兩人功夫不弱,咱們別惹事。行事千萬小心”
    三人坐得片刻,也徑直上樓。
    此時,城門上的張六,已經和他幾位同值吃酒去了,換了的這班人更為老實。其中一位名叫王樹的官兵,二十出頭,還頗具武藝,一柄大刀舞得呼呼生風。他站在城頭,和往日一樣朝城下凝望。他又看到了那個髒兮兮的小男孩,往日那孩子此時都是縮在屋簷下睡覺,而今夜他卻在城牆下的路上走來走去,王樹看著,已經有七八百個來回了。
    王樹認得這孩子,這孩子名叫阿失,十來歲,來到姑蘇已有兩年多了。整日間就在城裏城外遊蕩,吃喝全靠別人接濟,有時就幹些偷偷摸摸的勾當。這阿失雖然滑頭,但卻看著讓人憐見。然而,阿失天天都笑眯眯,在城裏城外穿梭,從未覺得自己悲苦。阿失知道王樹是好人,王樹當值完後,都會找阿失聊天說話,有時給阿失一些救濟,有時還教阿失一些拳腳功夫。這阿失聰明至極,一教就會。王樹看阿失如此冰雪,將自己的那幾手拳腳,耍得像模像樣,也漸漸和阿失交上了忘年朋友。
    此時,王樹看阿失來回走得不歇,突然想起了什麼。便下了城牆門台,來找阿失說話。阿失見王樹來了,站在那,臉上有些少見的愁苦。王樹摸摸阿失的頭,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籠子。阿失接過籠子一看,裏麵一隻蟋蟀正在跳來跳去,看這隻蟋蟀油光錚亮、肢強體壯,而況,這個季節,除了那富貴人員,誰還養這個呢,一看這蟋蟀鬥士中的精品。
    阿失臉上的愁苦一下子不見了,他知道王樹這蟋蟀得來不易,於是用手拍著王樹的手臂,如兄弟一般,眼睛笑嘻嘻地望著王樹。王樹嘿嘿一笑,說:“有了這隻野將軍,明兒你就不會再輸給那孬哈兒了!”
    阿失把玩著籠子不釋手。王樹說:“我得去當值了,下次削把竹刀給你。教你練刀。”
    阿失嗬嗬笑道:“你先去吧!”
    王樹便回到了城上,四人守著城。夜星零落,明月皎潔。
    這時,一個黑影從城牆上掠過,前後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黑影便入了城裏。守城的這四人卻毫無察覺,隻有王樹感覺起了一絲涼風,連忙緊了緊衣領。
    可別人未瞧見這黑影,城下的這阿失卻瞧見了。一般人瞧見也就以為是一陣風,而這阿失心有所想,看著這黑影,自然就想到了這影是人。人影早就掠屋頂飛過,阿失卻癡癡地脫口而出:“公子。”
    阿失見這黑影掠向了雲飛客棧方向,便也攆了過去,可是走到門口,看到客棧燈彩照人,想起小二諂媚的嘴臉,再摸摸自己的口袋,便悻悻走開了。
    走著走著便急得掉下了眼淚。慢慢地從自己的破衣服裏,掏出一樣東西,那是一段白色的綾綢,白如雪。阿失全身髒兮兮,卻將這段白綾洗得十分幹淨。此刻,阿失的淚珠便滴在這白綾上。他將白綾放進懷裏,卻又摸到了那塊銅牌,從阿失記事起,那塊銅牌便在他身上了。銅牌十分簡樸,方形,沒有雕飾任何花紋,牌子上隻刻有一個“失”字。這也是阿失名字的由來。
    阿失低下頭,想起這個字還是公子教他識得的,不禁又簌簌落淚。身子一緊,壓著那蟋蟀,蟋蟀一叫,阿失一下子跳了起來,一路飛奔,便來到了城東趙府。
    阿失上前便敲門,門房的人罵罵咧咧開了門,一見是阿失,便叫道:“小兔崽子,又來幹什麼?”
    阿失說:“我來找孬哈兒。”
    原來這城東趙府便是阿失的一個玩伴孬哈兒的家,人各有富貴,孬哈兒,人雖傻呼呼,可家裏有錢,平日裏和阿失玩,雖說盡遭阿失耍弄,但在阿失麵前,卻是人五人六,顯示家勢。
    門房一聽阿失的話,惱了:“你敢叫我家少爺的外號?”
    阿失轉念一想,便說:“門房大哥,您行行好,我是來找您家趙少爺的。”
    門房二話沒說,就要關門。
    阿失忙說:“我給您銀子。”
    門房門開一線,伸出手來。
    阿失說:“見完你家少爺就給。”
    門房接著關門。
    阿失說:“給你五兩!”
    門房轟的一聲、關上門。說了一聲:“在這等著,我去給你叫,若沒有,打斷你的狗腿。”
    不一會,那肥溜溜的趙哈兒,出來了。頭抬老高說:“這麼晚了,找老爺什麼事啊?”
    那趙哈兒也不過十來歲,可那富貴樣卻擺得十足。
    阿失說:“我是來告訴你,明兒個元夜蟋蟀會,你別去了,我得了個厲害角,你去多少都是死。”
    趙哈兒一聽,鼻涕都掉下了,伸手拿出一張銀票來擤鼻涕,一臉富貴樣。那門房正看得心疼,卻聽少爺在叫他:“把我那黑寡婦叫人拿出來!”
    阿失一聽,孬哈兒上當,心中自樂。門房自去拿那隻取名黑寡婦的蟋蟀。
    這邊阿失道:“咱們兩將相爭,必有豪賭。”
    趙哈兒眼都不抬:“怎麼賭?”
    阿失掏出自己懷中小籠,說道:“我這野將軍價值無雙,咱們賭它五十兩銀子。”
    趙哈兒說:“那就五十兩!誰怕你!”
    阿失嘿嘿一笑。其時在大梁,一兩紋銀,就夠一家人一個月的吃食,更不提五十兩之巨了!
    門房擺好鬥盒,舉著燈籠,兩位小孩就當街鬥氣了蟋蟀。趙哈兒的“黑寡婦”一進鬥盒,便是生龍活虎,而阿失的野將軍卻在一角紋絲不動。
    趙哈兒笑道:“哪來的野種縮頭烏龜?”
    隻見那“黑寡婦”飛身縱起,撲將過來,野將軍頭一偏,一口就將“黑寡婦”咬在身下。那“黑寡婦”一動不動、頓時氣絕。
    趙哈兒頓時哇哇大哭,阿失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才五十兩,不算多。”
    趙哈兒眼淚摩挲地掏出銀票,說了句:“明個我讓全府的人給我找蟋蟀去,發誓鬥死你的野種”,說完飛奔進宅。
    阿失朝門房一笑,數出五兩銀子給他,那門房關好門,心裏那叫一個樂不可支。
    阿失裝起銀票,便飛奔到了雲飛客棧。大踏步走了進去。
    小二一看是髒兮兮的阿失,說:“都快打烊了,小王八羔子,死來幹什麼?沒吃的。”
    阿失掏出一張銀票,說:“給我找一間上房。”
    小二一看道:“狗日的阿失,拿來這麼多錢!”
    阿失斜眼一看,小二忙道:“失爺,樓上請!”
    阿失得意洋洋上樓,走到那師兄弟三人的房間那,阿失一停,說:“就旁邊這間吧!”
    原來因內心念著一件事,阿失對今日進城的陌生人都分外留意,尤其是騎馬掛刀的武林豪客。阿失看這師兄弟三人,和那兩個鬥笠、一個黑影,都到了雲飛客棧方向。那五人都已入住,可那個黑影卻不知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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