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男妾嫁到 第二章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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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春雨悄無聲息地來了,絲絲縷縷,染濕了窗外的新綠。夏和光打開窗戶,呼吸著窗外沁涼的空氣,感覺胸口舒爽了許多。
張漣端著一碗銀耳蓮子羹進來,望著窗前那個雪白的背影,說不出的心疼。
他是跟著夏和光從宮裏出來的,可以說看著夏和光從小長大,主仆之間感情極深。從朝陽宮的管事太監,到萱王府管家,張漣對夏和光忠心耿耿,從無半點違逆。
看著主子十六歲上戰場,為先皇捍衛國土。他的兄弟們看不到他在戰場上浴血奮戰、出生入死,卻隻看到他凱旋後備受封賞。各種嫉妒、各種猜忌、各種暗箭傷人,他的七皇子總是坦然處之。
十八歲出宮建府,先帝駕崩,夏無極登基。
十九歲又是一場戰爭,打了足足六個月,收服北夷。
二十歲娶妻,總想著沒有戰爭,便可與王妃長相廝守、安享太平。
誰知來年九月,王妃香消玉殞,留下剛出世的兒子夏臻。一場鏡花水月的夢,刹那間破滅了。
生命無常,縱使他天之驕子、人中龍鳳,又能奈天何!
張漣當然希望,王爺能夠走出傷痛,再娶嬌妻美妾,多生貴子,讓王府也多些生氣,可他沒想到,皇帝突然來這麼一出,竟然要王爺娶一名男妻。
夏國興男風,富貴人家有男妻男妾不足為怪,可王爺沒有這種癖好。更何況,對方是葉桑泊之子!
“王爺,奴才燉了銀耳蓮子羹,您吃點吧。”他在夏和光身後輕輕道。
夏和光轉身,眼角掠過書桌上那幅畫像,心頭又是一陣煩躁。他拿起那畫像,卷起來,往書架上一丟。接過張漣手中的碗:“謝謝你,漣叔。”
“奴才叫穀雨去打聽這個葉三公子了。”張漣道。
夏和光淡淡一笑:“漣叔不用擔心,皇後娘娘總不會委屈自己的弟弟當一名小妾。”
張漣心裏沒底,也沒有再說什麼。
夏和光一直待在書房裏,雨停時,黃昏也來了。小廝穀雨從外麵進來,身上還帶著濕氣,向夏和光行禮道:“王爺,奴才回來了。”
夏和光瞟了他一眼:“說說,有什麼收獲?”
穀雨撓撓頭:“王爺,這個葉三公子,好像養在深閨裏,外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奴才不得已,找了雲雨樓的蓮衣姑娘……”
“什麼?”夏和光氣不打一處來,這混賬東西竟跑到青樓去了?
穀雨嚇得腿一軟,跪在地上:“奴才該死!可是……”他苦著臉道,“奴才想,葉家兩位公子總是出入青樓,可能會跟青樓裏的姑娘說起家事。所以,奴才就去找了蓮衣姑娘,花一錠銀子買的消息……”他偷眼看夏和光,弱弱地道,“奴才這是為主子辦事,主子能不能回頭把錢還給奴才?”
夏和光氣樂了,伸手敲他腦袋:“平時慣得你!敢跟本王這樣討巧賣乖。既然是張管家叫你去的,你就問張管家去要這錠銀子吧。”
穀雨委屈地揉揉腦袋:“是,奴才遵命。”
“繼續說。”
“蓮衣姑娘道,葉家二公子曾經跟她提起過這位小公子。說他母親原是太師府的丫環,服侍葉夫人的,被葉太師看上,酒後亂性,強要了她……”
夏和光暗罵一句:禽獸!
“葉三公子的母親懷了身孕,葉太師為遮醜,便納她做了妾。所以,葉三公子是庶子。隻是,知道那丫環懷上身孕時,葉太師曾做過一個夢,夢見仙人指點他,說這個孩子乃是祥瑞轉世,會給葉家帶來福分。所以,葉太師倒也沒有虧待他,還在他十四歲時,送他去福源寺雲空大師那兒修行了兩年。”
祥瑞轉世?他是鳳凰還是麒麟?夏和光心道,真是無稽之談!
“葉二公子說,葉三公子是個極守本分的人,他母親在他十歲時便死了,他一個人長大。事父親與嫡母極孝,對兩位兄長也是畢恭畢敬。”
這樣的人,如果葉桑泊拿他當槍使,他恐怕也會心甘情願地服從吧?
“還有什麼?”
“沒了。”
夏和光揮揮手:“本王知道了,你去吧。”
穀雨試探著問:“王爺,如果那葉三公子真的願意嫁給您為妾,您真的娶他麼?”
夏和光眸子一黯:“君命難違,若真如此,本王便娶了他,大不了王府多養一個人。”
“王爺的意思,是把他放在那兒,讓他自生自滅?”
“不然還能如何?”
“可他如果向陛下告狀,王爺該怎麼辦?”
夏和光唇邊掠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進了我的門,便由不得他了,本王會教他如何守婦道的。”
穀雨暗暗打了個寒噤,這是他們王爺麼?他們王爺明明溫潤如玉,待人最是親和的,可剛才那個表情,怎麼看著有些恐怖?
第二天,早朝前,夏和光在朝房裏遇見葉桑泊。葉桑泊向他拱手:“王爺早安。王爺的意思,昨日陛下已命人傳達給老臣,承蒙王爺厚愛,老臣敢不從命?犬子的庚帖,稍後老臣就差人送到王府來。”
夏和光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沒想到,他真同意了……
葉桑泊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讓周圍幾位大臣聽到。人們紛紛好奇道:“太師給萱王府送去貴公子的庚帖,不知所為何來?”
葉桑泊的長子葉承沐就在邊上,聞言扯了扯嘴角,笑得曖昧:“我家三弟就要嫁給萱王殿下為妾了。”
這消息像一枚地雷,在人群中炸開了。
太傅莊君實——夏和光的嶽父,聞言驚得目瞪口呆,指著葉桑泊道:“太師,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還不是因為王爺思念令嬡,陛下與皇後娘娘心疼王爺,恰巧犬子有幾分像令嬡,皇後娘娘便從中牽線,陛下恩準,令犬子嫁於王爺為妾,以慰王爺相思之情。”葉桑泊一臉真誠,感慨道,“王爺對王妃的情義感天動地,葉某也為之唏噓動容,但凡能為王爺解憂,葉某願盡綿薄之力。”
莊君實眼前發暈,身子晃了晃,夏和光連忙扶住他:“嶽父大人,請保重。”
莊君實氣得臉發白,一把推開夏和光,冷聲質問道:“王爺千歲,敢問您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男人的?”
夏和光握緊拳頭,強忍著胸中怒氣,輕聲對莊君實道:“嶽父大人,小婿對夢蝶的心意,唯天可表。您若生氣,下朝後小婿登門請罪,任您責罰。隻是,此事乃陛下旨意,小婿不能抗旨。”
莊君實見他漆黑的眸子中壓抑著悲憤與痛苦,心裏有些不忍,這時候才清醒過來,這件事根本怪不得女婿。
群臣議論紛紛,有人覺得葉太師為皇家奉獻太多,竟至犧牲自己的兒子,有人追問這兒子的來曆,還有人覺得讓太師之子當萱王妃的替身,一是對葉公子不公平,二來也未必能解萱王的相思之苦。
朝房裏熱鬧非凡,直到太監宣布上朝。
下朝後,夏無極留下了莊君實、葉桑泊和夏和光,當著三人的麵,宣布葉同塵嫁給夏和光為妾,此事已成定局。
莊君實終是夏國老臣,忠君思想占了上風,被皇帝一說,他也就默默認了。
夏和光自始至終顯得麻木,最後隻答了聲:“臣弟遵旨。”
夏無極欣然,立刻命欽天監給他們定良辰吉日。
太師府,西端,貼近下人房的秋聲院,是整個太師府中最僻靜的院落。
院子裏種了兩株高大的梧桐,陽光從樹縫間漏下來,照在一位青衣少年臉上。這少年在樹下擺了張桌子,正揮毫做畫。
他畫的是院門處一株櫻花。
他畫得極投入,連熹微奔進來的聲音都沒聽見。
熹微是他的小廝,唯一一位服侍他的下人。
“我的公子,您還有這閑情逸致在這裏做畫,奴才都替您急死了!”熹微衝到他麵前,看著那張清瘦的臉,喘著氣道,“您整天把自己關在這院子裏,知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
青衣少年正是葉家庶子,確切地說,是私生子“轉正”為庶子的葉同塵。
葉同塵今年剛滿十八,做為太師府的庶子,他一直低調地生存。他住在這個偏僻的院子裏,每天除了晨昏定省,他幾乎不到主院去。
他在院子裏種了些蔬菜和花草,每天伺弄它們,除此之外,便是看書、作畫。那些蔬菜,他拿到廚房裏,讓廚子們燒了,給主院的人吃。他和熹微食量有限,每天隻吃一點點。
熹微總抱怨,說公子吃得太少,所以長得這麼瘦,就跟書房後的湘妃竹似的。
葉同塵每次都是微微一笑。
他長著一雙大眼睛,因為瘦,那雙眼睛便顯得更大。他有長長的睫毛,忽閃的時候,像羽毛一樣撩撥人心。
可他的長相跟嫵媚二字完全不相幹。相反,他周身仿佛縈繞著一層清冷的氣息,用熹微的話說,他清心寡欲得簡直不像活人。
他總是一襲青衫,樸素得像民間的書生。
見熹微心急火燎的模樣,他不慌不忙地放下毛筆,輕聲問:“出了什麼事?”
“公子,老爺要把您賣了!”熹微大聲道。
“賣了?”葉同塵一愣,隨即笑道,“我這身上沒有幾兩肉,能賣多少錢?”
“哎喲,祖宗,您怎麼還這麼淡定?”熹微氣道,“老爺他,他竟然要把您嫁給萱王府去當男妾!”
葉同塵愣住,手中的筆“嗒”的一聲掉下去,正落在畫了一半的畫上,洇出一灘墨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