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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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
當今聖上深諳此道,才登基兩年便開明地解了行業禁令,倡導商業自由。
一時之間,被壓抑許久的民情爆發了,自上而下,從南到北,某個產業又欣欣向榮起來。
偏偏這時候,長安冒出來個群芳樓,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蓮而不妖,獨樹一幟。其風格迅速在各地刮起一陣旋風,同業競相模仿,卻無人能超越。
群芳樓的門檻極高,首先便將沒有發展價值的女子剔除開去,寧缺勿濫。
其老板許三娘不僅身懷絕技,才華橫溢,看人訓人的水準亦是一流。姿色合格的女子落在她手裏,稍加打扮、訓練,便是萬種風情,顛倒眾生。
所以,許三娘手底下的姑娘個個絕色。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們均隻賣藝不賣身。莫三娘將這一規矩徹底地落實,若發現有誰奔著金銀的目的私自與客人交易,直接掃地出門不留半分情麵。
對男人而言,何種美女才能稱之為絕色呢?
當然是,求而不得的美女。
許三娘可謂是把對男人的理解發揮到淋漓盡致。
有什麼樣的風格,便有什麼樣的客群。
不會吟幾首詩賦幾首詞,都不好意思踏進群芳樓的門。
文人雅士紛至遝來,客人素質自是比同業高出一大截,興許錢不多,但許三娘這生意做得舒心。
而這兩月,最讓許三娘舒心的是收了個搖錢樹真絕色,驚才絕豔,豔壓群芳。
因得這真絕色,群芳樓日日客座爆滿,就連王公貴族都攜著真金白銀慕名而來,令她狠賺了一筆。
又一日,天色/欲晚,華燈初上。
許三娘遠遠地便瞧見戶部侍郎王啟直奔群芳樓而來,到門口,她趕忙迎上去,嬌笑道:“王大人,奴家白日裏這眼皮老突突地跳,便知今晚必有貴人臨門,果不其然。”
照往常,她一定加一句“王大人您就來了”,可今日不同,王啟帶來一位公子,年紀輕輕,貴氣逼人。不肖看麵相,隻瞅那衣飾穿戴便知,發束紫金玉冠,身著金絲錦服,腰佩極品和田白玉,皆非凡品。
還有,身為戶部侍郎的王啟都對他畢恭畢敬,任再笨的人也能猜出些許端倪。
王啟瞥了瞥身邊人,道:“我們來看白靈姑娘,要最佳位置,最好僻靜一點。”
“那是自然,二位貴人樓上請。”
王啟未動,恭身攤手道:“公子先請。”
貴公子跨步而上,氣度不凡。王啟尾隨其後。
許三娘忙招來手下人吩咐道:“拿兩壺最好的酒來!喚彩衣、秋蝶來伺候!”然後,忙提著裙擺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二人落座,彩衣秋蝶方翩然而至,整個大廳霎時亮堂起來。
“二位貴人來得真及時,白靈姑娘馬上就出來了。”
許三娘抿嘴一笑,掩麵退下。
號稱群芳樓真絕色的白靈姑娘出場方式不華麗亦不新奇,像未花半點兒心思似的,就這麼不疾不徐地走上方台亮相。周圍的看客們卻是叫呼聲連連,掌聲不斷。
舞台中央置放著一架古琴,旁邊一尊香爐,升起嫋嫋煙絲。
白靈落座,示意大家安靜。再玉手一抬,琴聲頓起。
古琴音色喑啞且音量小,譜曲也多傷春悲秋,比不得其他樂器華麗悅耳。
相較之下,如今的年輕人更青睞古箏。但你若拉住一位雅士,問他是否品得出古琴的悠遠意境,他必定點頭,並以長篇大論彰顯自己文化底蘊深厚。
此時,明明緩慢悲傷的琴音與這群芳樓的氣氛格格不入,底下的看客們卻一個個煞有介事地掏醉其中。
其實,能聽懂的,又有幾人。
貴公子嗤笑道:“王大人,這就是傳聞中的真絕色?琴音簡直不堪入耳。”
王啟道:“公子家中盡是百萬裏挑一的樂師,難免覺得平常。”
貴公子用折扇挑起彩衣的下巴,笑道:“長相嘛,和彩衣姑娘不相上下。”
話音剛落,琴聲止,台上之人似無意地抬首,朝這邊瞥來,勾勾嘴角。
貴公子明顯僵了一下,忽地正襟危坐。
三曲彈完,台上多餘的物件被撤走,獨留佳人。
白靈雙手作蘭花指,一手置於身後,一手掩住半麵。
她從頭到腳,潔白衣裙裹得嚴嚴實實,卻比暴露著裝更引人無限遐想。
靡音輕起,步步生蓮。腰肢款擺,嫋娜多姿。
秋水剪瞳,顧盼生輝。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貴公子道:“這……這是什麼舞,我怎地從未見過。”
王啟道:“此舞名曰《狐舞》,同尋常的舞蹈不同。舞娘著重模仿狐之媚態,重眼波流轉,輕舞手蹈足。猶如詩詞大家,通常化繁為簡,返璞歸真,了了幾個再平常不過的字眼湊在一塊兒,卻能代代流傳。《狐舞》便如此般。”
貴公子忙不跌地點頭,再不去看彩衣。
王啟自是得意,滔滔不絕道:“公子您看,白姑娘正閉目斜倚,身下無物卻似有物,若功底不厚根基不穩,怕早摔下台去。”
貴公子感歎:“傳說裏的狐仙,當如此罷……”
“對對對!公子慧眼,在下首次觀舞便有此感!”
舞畢,佳人隱去,徒留餘影綽綽,眾人意猶未盡。
貴公子揮退彩衣、秋蝶,喚來許三娘,非要她把白姑娘找來。
許三娘麵露難色:“哎呀公子,我家白姑娘笨手笨腳的,實在不會伺候人,恐怕怠慢了您啊。”
王啟也好言相勸道:“苛守規矩乃群芳樓的立足之本,白姑娘從來不單獨見客的。再則,這美人如蓮,隻可遠觀不可……”
貴公子一聽,更是來氣:“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要她來,她就必須來!”
王啟沒法,隻得把將許三娘拉到一旁商量。
“王大人,這公子到底何許人也,怎地如此霸道?”許三娘環抱雙臂,言語間有責怪之意。
“三娘莫惱,公子身份我不便透露。我隻能說,若衝撞了他,於你、於白姑娘、於群芳樓有百害而無一利。”
“……難不成是宮裏來的?”許三娘斜睨他。見王啟不語,心裏自是猜出個八/九成,手裏的帕子絞了又絞:“完了完了,我這群芳樓怕是開不長了!”
“哪能如此嚴重,見一麵而已,又不做別的。白姑娘通情達理,你再好言相勸,肯定能成。事成之後,銀子自然少不了你的!”王啟大手一伸,比了個數。
“真不是銀子的問題,問題在於白姑娘她一丁點兒都不通情達理呀!”許三娘急道,“上次大將軍府的公子被她揍……”
“將軍府的公子怎可與我家公子的身份相提並論!你莫再廢話,速去把她叫來,軟的不行就用強,本官就不信,她一小小女子,敢與王法抗衡?!”
“這、這……唉……奴家這就去……”
見王啟擺起官架子來,許三娘萬念俱灰地跑去喊人。
不一會兒,白靈姍姍而至。
她換下舞服,一身素色青衣,不著寸縷裝飾。
許三娘在旁焦灼地囑咐道:“白姑娘,這位公子尊貴非常,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高抬貴手,莫要惹怒了他。我這生意做不成倒無妨,可這群芳樓眾位姐妹的生死存亡可全仰仗這一回了呀!咱們弱女子,太過強勢總要吃虧,你千萬……”
白靈擺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青蔥手指挑開竹簾,一條柳葉眉挑起來:“老遠就聽見你們在說什麼王八王八的。”
許三娘嚇得呆住。
貴公子失魂兒似地站起身,拱手道:“百聞不如一見,白姑娘果然風姿綽約,明豔動人!”
白靈微一欠身:“公子謬讚,奴家受寵若驚。”
貴公子朝王啟使了個眼色,他會意,硬拽著腳底生根的許三娘走了。
貴公子將手一攤:“白姑娘請。”
白靈提起裙擺,大方落座。貴公子提起酒壺替她斟酒。
白靈道:“我一不會喝酒,二不擅聊天。既然你想見我一麵,十麵八麵隨便見,夠數了我好走。”
貴公子的手僵在空中:“白姑娘好生幽默可愛。”
為打破尷尬,他開始滔滔不絕,內容無非是:白姑娘你年方幾何呀老家哪裏呀生得如此漂亮怎不嫁個好人家跑來這裏賣藝呀你看我一表人才不如就跟著我混吧……
對麵,口若懸河,唾沫橫飛。
這麵,白靈一手撐著腦袋,一手在桌麵上畫著圈圈。
啪地一聲,桌上的杯盞被震地抖了兩抖。
貴公子轉眼換了麵孔,怒道:“實話說了吧!本宮乃當朝六皇子,你別不知好歹!”
若換作尋常女子說不定早已嚇得當場跪下,白靈隻抬了抬眼:“皇子?是個什麼東西?”
“你、你、你……”堂堂六皇子從未遭受如此蔑視侮辱,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六神無主,“大逆不道!當斬!當斬!”
“嘿嘿!我腦袋就在這兒,”白靈兩手撐著桌子,將脖子伸過去,“來斬來斬。”
這下六皇子傻眼了,壓根兒沒想到美若天仙不食人間煙火的真絕色會耍無賴,劍拔弩張的氣氛陡然間多了點兒打情罵俏的意味兒。
六皇子收拾好臉色,牽起白靈的小手揉了又揉,溫柔道:“你放心,入門以後,本宮自會好好待你,包你一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位份嘛,雖比正妃低一階,但本宮保證,此生專寵你一人。”
“這樣吧,咱倆去後院打一架,你贏了我就嫁。”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不肖一炷香的功夫,王啟攙扶著鼻青臉腫的六皇子離去。
許三娘扒著門框落淚,轉頭對手下人道:“你通知姑娘們,趕緊收拾細軟,各自逃命去罷。”
白靈走過去,安慰道:“放心吧三娘,那六皇子睡一覺起來肯定把今晚的事給忘了。”
許三娘忽然想到,以前大將軍府的公子被揍了,她心驚膽顫大半月,卻沒見人過來鬧事。之後那大將軍府公子再來光顧,就如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十分奇怪。
白靈揉揉肩膀,甩甩胳膊,邊往外走邊道:“好久不揍人,把胳膊給擰了。三娘,我先回去休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