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部:對峙 第五章:中條山!中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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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三十年五月十三日,重慶。
“什麼,你說賀淵旺師長通敵?”毛人鳳在聽過報告後竟然激動的拍案而起。至於毛人鳳為什麼這麼激動,您猜嘍,我反正是揣摩不出。
“是的,是賀淵旺手下的一名團長舉報的。”
“消息來源可靠嗎?”
“是咱們的人。”
“嗯······”毛人鳳沉思了會兒,開口道:“這可關乎整個中條山會戰的成敗啊!這樣吧,給我備車,我要去見戴局長。”
“是!”
抗日戰爭進入戰略相持階段後,日軍正麵戰場的進攻,在速度、銳氣和威脅程度諸方麵均較戰略進攻階段顯著減少。而中條山會戰是民國二十六年十一月份的太原會戰之後,日本對我們華北戰場發動的僅有的一次大規模進攻。在此之前,日本人在中條山地區並沒有大的作戰行動,咱們本有充分時間進行戰備,還有良好的地形可作依托,且可以養精蓄銳、以逸待勞。但是他媽的現如今仗卻陷入了膠著,或者說我們占了下風更確切一些。
中條山公秉潘第三十四師十八坪陣地。
“賀師長,我希望你們a師能夠在左翼支援我們三十四師。”公秉潘對賀淵旺說道。
“嗯,我們正是來幹這個的。”賀淵旺答道。
“謝謝,願我們精誠合作!”
民國三十年五月十六日。
“賀師長,咱們不能老這麼被動挨打,兄弟們傷亡太大了!好多人還沒見到敵人張啥樣,就死球了。這樣下去打個鳥?得想個法子敲掉敵人的炮兵陣地。”賀淵旺師三團團長丁健渾身是傷的闖進指揮所,繼而抱怨道。
賀淵旺坐在桌前,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拿著一支筆,在桌子上緩緩的敲動。他的眉毛微微皺著,眼神深沉,似是幽譚一般。隨後皺了皺眉頭,一拳搗在沙盤上,沉聲道:“這個不急,而且你連敵人的炮兵陣地在哪兒都不知道,打個球?要緊的是敵人的炮彈為什麼能如此準確的砸進我們的陣地上?”
“師長的意思是?”
“這其中一定有鬼。”
“什麼鬼?”
“內鬼。而且能接觸到整個布防布局的隻有副團級以上的高級軍官。”
丁健沉默了,因為他實在不願意想象那些個一同經曆生死的兄弟們中竟會有日本人的走狗。想到這裏,丁健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
賀淵旺看出了丁健的心思,隻見他大步走向前去,輕輕拍了拍丁健的肩膀,附在丁健耳邊輕聲道:“老丁,我們北伐時就是戰友。全師就屬你我最信任了。這樣,我把特務營派給你,務必於明晨之前找出內奸。”
“這······屬下恐怕······”丁健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要論上陣殺敵,浴血奮戰他丁健二話不說絕沒有慫的。但要說玩腦力活找出內奸,丁健這種急躁的性格是不合適的。是故才如此推辭道。
但賀淵旺卻堅定的認為隻有丁健才能堪此重任,所以賀淵旺再度厲聲道:“別他娘廢話!趕快執行!”
“是!”事到如今,丁健也隻有迎難而上了。並且他對師長竟如此看重自己而感到興奮。正是這興奮衝昏了他理智的頭腦,沒想到這丁健居然也答應了。不過對丁健來說,這種溫暖的感覺還是頭一次,於是帶著這份信任與厚望,丁健毅然接下來這項艱巨且有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重慶,黃山蔣介石官邸。
“校長,方才接到······”戴笠正準備向蔣介石彙報方才毛人鳳所上報的消息,卻被蔣介石揮了揮手而打斷:“齊五已經告訴過我了。大致情況我也了解了。”
“齊五兄已經率先向您彙報了······”戴笠沉默了,他沒想到毛人鳳居然會越級上報。就在他內心不滿於毛人鳳的做法時,蔣介石敲了敲拐杖,正色道:“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目前中條山會戰的局勢並不樂觀。給中共求援書,他們也遲遲沒有回應。當務之急是你們軍統要配合中統,盡快找到賀淵旺通敵的有力罪狀,在此之前是萬萬不能動他的。臨陣換將可是兵家大忌啊······”說完,蔣介石長舒了一口氣,然後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似是陷入了沉思。
“等···等一下,校長!”
“戴科長(蔣介石對戴笠通常僅以戴笠抗戰前兼任的南昌行營調查科科長時的職務來稱呼他,且始終不改口),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是的!”戴笠這會鼓起了勇氣,大聲回答道。這在事後他回想起來也覺得後怕。
“說。”
“賀淵旺通敵一事是我們的人最先發現的。現在卻又為何要我們軍統來配合中統那幫人?”說到這裏,縱是戴笠也不敢再往下說了。因為他能明顯的觀察到蔣介石的臉色透露出了一絲不悅,盡管那是極其細微的變化,但對於戴笠這樣一名老練的特工來說,這點觀察力還是充分具備的。正所謂隻有學會察言觀色方能混跡於官場之中。尤其是像重慶國民政府這樣的堪稱中國史上最複雜政府也不為過的機構。
果然,戴笠猜測的不錯。蔣介石確實對戴笠的言論感到非常的不愉悅。長久以來,中統和軍統之間的矛盾一直是他心頭的一塊大病。隻見他臉色一沉,說道:“戴科長啊,我說過多少次了,現在抗日是舉國第一大事,其他的個人恩怨都可以放在一旁,拋之腦外。我們和共產黨都可以合作,你們軍統和中統為什麼就不能精誠合作、團結一致呢?而且我覺得吧,這最後的功勞,那一定是你們軍統的占大頭,你又何必在乎這點小事呢?給你們軍統休息休息不好嗎?”
蔣介石的這番話等於給戴笠吃了顆定心丸,畢竟無論如何最後功勞總是他們軍統的,那也就沒必要爭於這一時了。於是戴笠也大聲的回答道:“是,雨農一定不辱使命,配合徐恩副局長(中統局副局長),為抗日大業盡一份微薄之力。”
“嗯。”聽到這,蔣介石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過說實話,有時候蔣介石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這個諸人談之色變,行動詭異的特工之王。想到這裏,他不免有些後悔,當初要是自己親自接手軍統中統的管理,也就不會出現現在這種水火不交融的情況了。而此時此刻,他隻能無耐的歎歎氣罷了。
中條山十八坪陣地。
丁健自從接過命令後,心下思索:“若是和兄弟們說明有內奸存在這一事實,勢必會影響士氣,弄不好還會動搖軍心。同時也會打草驚蛇。”如此說來雖然內奸的範圍被縮小在了高級軍官裏,但也不排除什麼傳令兵之類的有可能偶然接觸這些機密的人,這樣算下來,搜索範圍便是要擴大到全師了。甚至內奸還有可能是公秉潘師裏的人。任務之艱巨可想而知。
盡管丁健考慮到了這些,但此時此刻他做事衝動的弱點暴露無遺,連我這個副官都看著著急。他居然將全師所以副團級以上的官兵召集到一起挨個挨個的審問。這他娘的能審出個什麼結果呢?我覺得賀師長真是瞎了眼了。
這還不算完,見審訊無果後,丁健竟然召開全師連長大會,宣布此事,希望各個連長來幫忙調查此事,並且還提出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要求。這不顯然是打草驚蛇麼?在我看來,丁團長是被那無盡的黑夜所吞噬了內心,此時此刻,麵對來自內部的恐懼,他退無可退,避無可避。所以才能做出諸如此類極其不明智的蠢事來。而此時,距賀師長所給的期限還有不到兩個小時。
“他奶奶的!”丁健回到團部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然後就是坐在那兒發愣。我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是像往常那樣低著頭各幹各的。老李依舊在撥弄他那台早已壞球了的電台,方參謀倒是顯得很關心這事,但也隻是站在原地好像跟煙有仇似的玩了命的抽,根本停不下來。而我則是目瞪口呆,完全沒了反應。隻覺得四周空蕩蕩的,寒風像無情的箭,紮進我的心窩裏,很無奈,隻好平靜好自己的心緒,硬著頭皮回憶目前為止所見的每一個人的表現,希望老天保佑,讓我靈光一閃,能夠找到什麼有關內奸的線索。
就在這時,一聲槍響從師部傳來劃破天際。我們都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師部,期待能從微渺的視野中探尋到些什麼。但大家同時又是呆愣著的,不曉得究竟是發生了什麼,隻是隱隱約約感到有些不妙,卻又說不上究竟是什麼不妙。此時的我們,心中繃緊的那根弦已然達到了最緊處,是欲斷還未斷,沒斷欲要斷的感覺。當方參謀被手中煙頭燃到底部的火星燙的怪叫起來時,他才回過神來,大叫道:“都杵著幹啥啊?快他娘的去看看情況啊!”說完便一骨碌鑽進了車裏,往師部的方向駛去。此時,離師長所規定的限製時間還剩不到半個小時。
約莫顛了有五、六分鍾的崎嶇路,才有驚無險的到達了師部。為什麼說是有驚無險呢?盡管我對於這甚為難走的山路是心裏頭早有準備,但六、七個人擠一輛車,那種顛簸的程度您是可想而知的。說真的,我好幾次都想跳下車然後自己跑過去算了。說到這事,我還是想抱怨一下咱們的丁健團長。這種時候他就應該拿出團長的氣魄,就算是真發生了什麼,但去師部哪裏需要這麼多人啊。按道理也不能夠允許這麼多人去,連老李這樣一個小小的少尉報務員都······誒,不說了,其實我覺得我要是幹團長肯定比丁健要好得多!
不說這事了,還是來說說師長吧。等我們到那裏,卻發現師長已經被亮出軍統身份的二團團長孫長吉以叛國通敵罪處決。正在我們想要問明實情時,孫長吉團長卻開口道:“現在由我來代理賀淵旺接手全師的工作······”這話一出倒好,咱們的丁健團長立馬表示出了不滿:“等等,老孫啊。就算你他媽是什麼那統這統的,憑啥這代師長就是你啊?再說了,我們憑什麼相信你?你他媽有什麼證據證明賀師長就通敵叛國了?”說完兩手一揮:“咱兄弟們可都是不相信的,你們說是不是?”
賀師長平常裏對兄弟們疼愛有加,隻要賀師長吃肉,咱兄弟們至少也能喝得上肉湯,嚼得上肉沫。所以弟兄們對於賀師長還是很感恩戴德的。而此時說賀師長是漢奸。而且還是從一個很討人厭的軍統的嘴裏吐出來的,我們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至少是不願意去相信的。所以大夥兒都齊齊應了丁健的話,俱大聲喊道:“是!”
孫長吉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張破舊的牛皮紙,隻見上麵赫然寫著委任書三個大字。接著孫長吉走至丁健身旁,輕輕拍了拍丁健的肩膀,將委任狀一抖,正色道:“丁團長,這是重慶方麵下達的,你若不從,豈不是戰場違抗命令,是要掉腦袋的!”說完,還挑釁似的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丁健這回可看傻了,即便如此,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那個受人尊敬與愛戴,體恤部下的賀師長是通敵叛國的漢奸。孫長吉也不再管丁健了,隻是自顧自的在那兒指揮安排:“傳令一團在右翼陣地狙擊敵人······二團在左翼······三團守衛······”
其實我還是蠻佩服孫長吉的,他的臉皮得是多厚,怎麼就好意思的呢?明明大家都不服他,他居然還在那兒指手畫腳的······如果是我來,那該多好啊,我是這樣想的。這時,我好想有點兒理解丁健的心情,有點兒同情丁健了。
盡管貌似解決了奸細的問題,但我們還是避免不了全軍大潰退的命運。在我們全線潰退的同時,日軍以優勢的兵力和猛烈的炮火處處占據先機。並且迅速的突破了中條山地區的全部防禦陣地。由此,他們實施了會戰的第二階段作戰計劃——對數路中國守軍各陣地反複掃蕩,最大程度上有效殺傷我們的部隊。
民國三十年六月十日,官陽渡口。
“長官,你說咱這仗他娘的打的可真窩囊,狗日的被攆到這破渡口撤退了。”一旁的一位老兵在向我抱怨著。我看了看他的打扮,還真是個“老兵”!衣服上沒有一點兒的血跡,好像這場仗打下來他就沒受過傷似的。真不知是打仗時躲哪兒了,整的這麼整潔的一套軍裝!
我悻悻的聳了聳肩沒有回答他,隻是冷笑一聲。因為我可是知道為什麼輸的這麼慘!他娘的有奸細,有狗日的漢奸!就在這時,一旁的丁健附在我耳邊悄悄問道:“喂,你看到咱的代師長沒有啊?”
“沒有,興許是投敵了吧。”
“你別胡說,那他投敵為啥不早投啊?”
“丁團長,你咋知道他沒有早投呢?”
“······”
本次會戰,還真是打的特別慘,更是被國民政府稱之為抗戰以來最大之恥辱,傷亡比例居然達到了20:1!而且還有一大批優秀英勇的同胞們離我而去。就我所知道的,有陸軍第二十四師參謀長陳文杞少將。在他們二十四師與日軍在台寨村展開激戰時,他振臂大呼:“有我無敵,有敵無我!”隨即率部與敵人廝殺,不幸壯烈殉國。包括梁希賢少將等等。都是打的很英勇的,當然嘍,咱們的賀淵旺師長也是。盡管他仍是被冠以漢奸的罪名,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
重慶,戴笠辦公室。
“誒,那個之前中條山會戰的那個發現那個漢奸師長的人呢?我想見見他,親自表彰他一下。”
“戴局長,這個······”
“怎麼了?”
“那個人的話,是不見了蹤影,已經被當作了失蹤處理。”
“哦,這樣啊······那還真是可惜了。那他的家人呢?”
“我去查一下。”
“嗯,一定要好好厚待他的親人啊!”
兩天後。
“局長,他的家人已經離開重慶搬走了。”
“搬走了?什麼時候?”
“中條山戰役開始前就搬走了。”
“哦,那搬去哪兒?將獎賞給他們寄過去嘛!”
“聽說是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