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穿了件體恤衫，坐在一張大圓桌上。飯堂上坐了七八人，除了我和他還有二嬸一家，小叔個自一人。他們依舊穿著長袖衫，一顆顆紐扣扣地嚴嚴實實的。下身則是玄色長褲，也全遮住了。倒是我，在這中顯得不倫不類。
    “小淼啊，這次回來要留多久啊？”
    說話的是二嬸，是個美麗妖嬈又富有心機的女人。我不經感到好奇，二叔這樣懦弱的男人是怎麼娶到這伶牙俐齒，深城府的聰明人。
    她見我不語，又笑道“小淼別誤會，二嬸啊就想問問，要是留的久我也好給你整理整理房間，我那些屋子亂的可不成樣子。住一日還行，久住實在是有辱眼睛。”
    我笑道“二嬸多慮了，我住習慣了我那小屋子，十幾年再見甚是想念。”
    她麵帶笑意嬌羞地點點頭，瞧見一旁大吃的丈夫，笑容散去，略帶嫌棄地偏過頭，夾了對方不曾夾過的菜。
    這頓飯算是平靜的，隻聽的見二叔吼吼的刨飯聲。
    說起二叔，我對他的印象挺不錯。他就像明清時的秀才，文質彬彬，就是少了陽剛之氣。加上多病體質，更是增了幾分陰氣。不符合的是他的飯量，大的驚人。也許這便是飯桶吧。
    飯後，我在院子裏閑逛，恰巧碰到了正在忙什麼的小叔。出生後有記憶起便知曉小叔無愛人，到現在也是一個人。
    我走上前，打招呼“小叔在幹什麼呢？”
    他轉過頭，愣了兩秒傻笑，咿咿呀呀地說道“……花……漂……亮……”
    花麼？我朝地上看去，黏濕的土幾乎全部蓋住花，隻留出了殘餘的紅色。
    我蹲下身子，手輕輕刨開泥土，見此小叔連忙蹲下，一臉的好奇。
    我慢慢說道“把根埋好就行，埋多了反而不容易活。”
    他使勁點頭，伸手觸摸那嬌嫩的花朵，碰到了又忽地縮回手，皺眉搖頭“不……能碰……會……死……”
    我笑了笑，沒說話。因為那花活不了，斷了根的花怎麼活。見他一個勁兒地瞅那花，我悄悄離開。
    不知不覺間，我走到了某處。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兒時的自己所住的地方。推開門，支呀一聲響。我幻想過門內堆滿了雜物，或者居住了許多老鼠，再或者滿是灰塵。可實際卻是幹淨地一塵不染，唯一不足的便是經不住流年而衰退的油漆和顏料，把屋子顯得暗沉沉的。
    細微的聲響，我轉頭看去，不遠處站了個少年，約莫十五六歲。
    “你是？”我輕聲問道。
    他快步走到我離我跟前半米左右，囁嚅著唇，唯唯諾諾地說“我是東堂的小光……族長讓我來服侍大人……”
    大人？聽此我不由覺得好笑，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詞。我上下打量著他，瘦弱的身子在那寬大的衣下顯得更單薄。他恭敬地站立不動，兩手交叉貼在前麵，微頷首。
    晃眼間，我看到他手背上布滿了紫色的橫條，皺了皺眉，他們還是沒變，下人做錯了一點事便皮鞭伺候，合著不是抽在他們身上。
    “這是你打掃的？”看出了他的不安，我先道。
    他點了點頭，像是不太規矩又道“族長讓我每天打掃，說不能留下一粒灰塵。”
    “嗯，你過來，把這個拿去。”
    他驚愕地瞪大眼看著我，眼裏迸出一絲光芒，很快便暗去。又埋頭，將整雙手藏進衣袖裏。
    “不用了……小光做錯了事理應受罰……不能浪費了大人的藥……”
    我笑道“你打掃幹淨了屋子，這算是獎勵。”
    他微抬起頭，露出抹淡淡的笑，走上前接過我手中的藥，又退到一旁。
    “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他頓了頓身子，行禮後離去。我側身站立，望著西邊的殘陽，如同血與火交織纏繞。
    在過些日子，就是端午了，到時候便有大型祭祀了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