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還是和記憶中一樣，隻是掉了漆，顯得有些黯淡無光。我推開門，昏暗的房間散發出絲絲冷氣。我真的不能想象這竟是當年許多鳥兒棲息過的地方，如今也隻剩下床上的人了。
    我慢慢走近，極力放輕腳步，生怕吵醒了她。待我看到那蒼白無生氣的睡顏時，心還是咚地抽搐了下。這就是生我養我的人，由紅潤豐腴變成了黃皮寡瘦，十幾年真有這麼大的魔力嗎。
    床上的人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然後盯著我猛地咳嗽起來。我連忙扶起她，給她順背。
    “你回來了啊。”
    我的手一頓，心裏泛起陣陣漣漪。還是一樣的語調，若不是看到女人眼眶微紅，我似乎也會覺得我和她的親情也消散的差不多了。
    “嗯，我回來看你們了。”
    她點了點頭，蒼老幹枯的手輕拍我的手背，我感到了粗糙。那雙略有些畸形的手將她整個人都扭曲了，滲人地厲害。
    “母親，十幾年沒見……”
    我話還未說完便被她打斷，“你爹他……”她說著望向了某處，我順著視線瞧去，是一張鑲了邊框的照片，照片上的人赫然是那忠厚老實的父親。
    我走近打算拿起那照片，卻聽她類似尖叫“別碰！不能碰！”
    我不經想到底怎麼了，向來冷靜沉著的母親也有大驚失色的一天，我想瞧瞧照片有什麼，但怕她受到刺激，也便撤回了手。
    “母親，發生了什麼？”我忍不住問道。
    她木納地看著我，不過時，眼裏泛出淚花，模糊了那渾濁的眼。她的嘴上下張合，卻未吐出一字一句。
    在這時，顧恒走上前安慰母親。在我眼中，他似乎更像她的兒子，而我則是有著血緣關係的小白狼。
    “淼兒，大城市好嗎？”
    本已經躺下的母親突然冒了句話，我思索一番，笑道“好在人情淡泊，無牽無掛。”
    她聽後，嘴角有了弧度，閉上眼，晶瑩的水珠從眼角流出，隨後點頭數下便不再作聲。
    “母親休息了，我們出去吧。”他朝我走來，離了幾步又停下，說道。
    我跟著他離開了房間，看著前方的身影，忽覺得十分陌生。我從未看清過他，這麼多年都是他一步步引導著我，而我也一步步踏進由他引導的圈子。隻是被十五歲那年的意外打破了，我去了城市。或者他的目的也達到了，他當上了族長，延續了吃人的製度。
    “怎麼了，愣著幹什麼？”
    忽而的一句話拉回了我的思路，隻是那語調讓我不想說話。是難過還是氣悶……我已分辨不清，第一次想要遠離他，若十幾年的時光沒有他，該有多好。又或者說，沒有他，還有快樂過的我嗎……
    “顧恒，你說我變了，我不否認。但變得隻有我嗎？”我直直地看向他，帶著探究的目光“其實不止我，還有你——無常了。”
    “嗯。”
    落下一個字，他離我而去，沒有絲毫躊躇之意。見遠去的身影逐漸模糊，我自嘲般地笑了笑。望向不遠處的大樹，夏天的樹似乎都是綠油油的，可惜少了些點綴的飾物。就像殘缺的心髒少了迸出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