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悄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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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一見夢蝶回來首先驚叫了一聲:“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夢蝶知道她是看見自己下巴上的淤青了,擺了擺手:“沒什麼,不小心磕著了。”
初春上前一步,趕緊地細看,口中急道:“怎麼會這麼不小心,大夫都說了,你……”
“初春!”夢蝶一聲喝止,這時候初春才發現跟在她身後的淩子墨,不由得一下呆住了,剩下的話也噎在嘴裏。
“初春,”夢蝶輕推了下初春,輕聲道:“王爺過來坐會兒,去上杯茶來。”
“啊……哦!”初春如夢初醒,“是,我這就去。”剛要轉身,又像才想起似的,急急地向淩子墨行了一禮:“參見王爺!”
淩子墨有點好笑地看著她,難道自己來一趟絮園很讓人意外嗎?如此淡定的小姐,居然會有個如此不淡定的丫頭,這才真是讓人意外。不過這丫頭倒是護主心切,若是知道這淤痕是他造成的,不知會不會將他臭罵一頓。
“嗯,”他點點頭,“不用上茶了,先去給王妃弄點冰塊來敷一下。”
初春心想:“敷冰塊哪裏有用?”口中卻道:“啟稟王爺,這時節恐怕找不到冰塊呢!”
淩子墨這才想起此時正是深秋,去年入冬所儲的藏冰隻怕都已用完了,轉眼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夢蝶。
夢蝶卻道:“不礙事,臣妾自備有治淤傷的良藥。”轉頭吩咐初春:“讓紫畫去上茶,你去幫我取來吧!”
初春應了聲“是”,低頭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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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園不大,來去也就那麼幾間屋子。外間是廳,內間便是臥室。淩子墨細細打量這住處,發現屋子雖然陳舊,但收拾得幹幹淨淨,也不見擺飾,隻隨手放著一些書藉,可見屋子的主人喜好讀書。窗外正是小園,柳葉雖然落盡,柳條卻仍在風裏輕輕搖蕩,甚是悠然。
當初工匠設計絮園,大概是為避暑所建,但其實淩子墨幾乎沒來過這裏。此時一看,頓感清幽。
初春把傷藥送進來,又小聲地提醒夢蝶:“小姐,要趕緊上藥。”夢蝶看了看淩子墨,道:“王爺稍坐,臣妾去上點藥。”
“等等。”淩子墨起身接過那藥。夢蝶與初春均不解其意,隻聽他又道:“我幫你上。”
夢蝶一怔。
淩子墨已打開了盛藥的玉盒,但見那藥膏漆黑如墨,挑起一點,卻不香不臭,沒有半點藥味,不禁皺了皺眉,問道:“這是什麼藥?”
夢蝶答道:“這是少時一位遊醫配製的靈雪膏……”話音越說越小,未及說完,臉已紅了。原來淩子墨已用手指將藥膏抹上了她下巴。
那靈雪膏看似漆黑,抹上肌膚卻毫無痕跡,立時化作一片清涼。夢蝶此刻臉上發燙,更覺得這清涼尤甚往日。淩子墨指腹那溫厚的感覺隔著清涼隱隱傳來,這種感覺與剛才馬車上的粗暴全然不同,夢蝶自小從未與男子如此親密接觸,縱然這個男人是她名義上的夫君,縱然她平時如何淡然沉靜,此刻也感到羞怯非常。
淩子墨隻覺指腹所觸之處,一片滑嫩,再見夢蝶雙頰緋紅,含羞帶怯的模樣,與之前所見之淡然沉靜完全不同,忍不住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原來這女子也有不淡定的時候!倒還真是……
兩人各懷心思,一時都有些出神,忽聽有人道:“王爺請用茶!”原來是紫畫來上茶了。
淩子墨心中猛地打了個激淩,突然警聲大作。他轉頭看了眼紫畫,紫畫恰恰低下頭去。初春則是一臉茫然,像是不太明白這個王爺自新婚後就不見人影,此刻為什麼像是突然就與小姐親密起來了。好在夢蝶因太羞怯,竟未發覺他的異樣。
淩子墨暗自深吸口氣,穩住氣息,不著痕跡地退了兩步,把藥盒遞給初春,又走到椅旁坐下,端起紫畫奉上的茶盅,喝了一口,才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說道:“靈雪膏是治外傷的聖藥,傳說隻有神醫蕭諾才懂配製,難道你之前所說的遊醫竟然是他?”
夢蝶畢竟生性淡然,淩子墨一走開,她已經鎮定了許多,便笑著搖搖頭道:“他隻自稱姓蕭,其餘一概不肯透露,臣妾那時還小,也不知他究竟是不是神醫。”
淩子墨此時也恢複往常那波瀾不驚的模樣,點點頭:“蕭神醫行蹤不定,治病救人卻從不留名,聽起來像是他的作風。”繼而又像想起什麼:“王妃少時得過重病?”
夢蝶的笑容忽然有點黯淡,輕聲地道:“沒有,隻是有些體弱罷了。”
淩子墨“哦”了一聲,道:“據說蕭諾非是遇到重症難症決不出手,如果隻是因你體弱便出手醫治,倒又不像是他了。”
夢蝶聽在耳裏,心中暗想:“重症難症的確是有,隻不過不是我,而是我娘親。”但這話卻似乎沒什麼必要說給他聽,於是隻淡淡一笑,並不言語。
淩子墨見夢蝶神色黯然,以為她是疲憊,於是起身道:“我走了。”
夢蝶起身要行禮,淩子墨隨手虛托,她便覺一股柔和的力道阻住了自己。夢蝶雖然不會武功,卻知道十四歲就能出征戰場的淩子墨必然內力練得極好。“今日入宮想必累了,好好歇息吧!”淩子墨臨走時又道。話語裏似隱約透著關心,眼神又似深不可測,他自己卻恍若不覺。
夢蝶不覺一怔,竟看不透他這究竟是真的關心,還是另有深意,待回過神來,淩子墨早已出了絮園。
夢蝶把在宮裏所拾,揣在懷裏的桂花拿出來,一陣芳香撲鼻。回想這一日發生的所有事情,皇帝與如妃的態度,與太子的偶遇,還有這個忽喜忽怒的煜王——自己的夫君,一切都像隔著迷霧看不分明,唯有這桂花香氣,如此真實。夢蝶把桂花放下,歎了口氣,隻怕自己嫁入王府並不能過清靜日子,相反,未來會不會有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等待著她,還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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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聽音閣。
淩子墨與林夕寒仍是一臥一坐。
林夕寒笑道:“王爺心動了吧?”
淩子墨冷冷地瞥他一眼:“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心動?”
林夕寒卻似沒看到他的冷眼一般,又笑道:“我沒看見,但是紫畫看見了,而且是兩隻眼睛都看見了。”
淩子墨冷哼一聲:“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林夕寒嗤笑:“她若非故意提醒你,王爺大概要沉醉美人鄉,無法自拔了。”
淩子墨不置可否,隻凝起眉,捏著酒杯,沉吟半晌。
林夕寒見他這副模樣,倒是斂起了笑,正經道:“你是個正常的男人,她是個美麗的女人,心動也是正常的麼!”
淩子墨一口喝下杯裏的酒,隨即卻笑起來:“夕寒你在說什麼?那至多是情動,不是心動。這可是兩回事。”
林夕寒啞口無言。
淩子墨又輕笑道:“她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縱然有了些肌膚之親,你也不用這麼緊張吧?”說著,他盯住林夕寒,倒像是要從他身上看出什麼不正常的地方來。
林夕寒沒好氣地翻個白眼:“情動就情動吧,你可別忘了,她畢竟是莊之鑒的女兒!”
“我當然記得。”淩子墨冷笑一聲,“他會把女兒嫁給我,自然不可能隻是因為我沒有卷入奪嫡之爭。說不定,這還是父皇的授意……”
林夕寒皺眉道:“這會是皇上的意思?”
淩子墨點點頭:“父皇即便並未授意,至少也是默許。”
林夕寒臉色鄭重,又問:“那你如何打算?”
“如何打算?”淩子墨起身斟了杯酒,複又懶懶地往軟枕上一靠,這才說道:“既然父皇如此滿意我的王妃,我自然不能讓他失望。至於莊之鑒,他既然與我結了姻親,自然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他不會連這點道理也不懂吧!”
林夕寒卻道:“莊之鑒可是隻老狐狸!你說莊夢蝶今天見了太子?”
淩子墨也皺起眉,沉吟道:“今日之事,倒是很難看出她究竟是無意間遇到,還是真的別有用心。”繼而又若有所思地道,“隻不過,莊之鑒這個女兒倒的確有些與眾不同。她若不是果真性情淡泊,那就是藏得太深……”說話間,他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的一湖秋水,在漆黑夜色中的湖水另一方正是絮園。
林夕寒靜靜地看著他走神,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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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聖回來的當天,宮裏就頒下許多賞賜。珠寶首飾滿滿一盒子,都是皇帝賞的,連著如妃也賞了數匹今年新貢的絲緞。可見皇帝對這個新媳婦,不僅僅隻是滿意,而是十分滿意。
初春去廚房取米回來之後,整個人便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地與夢蝶描繪府裏那些人的議論紛紛。倘若之前下人們對王妃新嫁次日就搬去了又舊又破的絮園感到疑惑或看低,現下卻再沒有一人能懷疑這位王妃的受寵程度了。
可別說,怎麼著也是丞相家的千金,論起身份地位,無疑比另兩位高貴得多。更遑論樣貌出眾,性情雖有些冷淡,其實卻是個極好說話的主兒。搬去絮園的原因,立刻便從不受王爺待見,變成了清心寡欲,淡泊寧靜。
於是連帶著初春的地位也高了起來。
對此,夢蝶隻是淡淡一笑,第二日該做什麼照舊做什麼。
正因如此,當看見下朝之後的淩子墨黑著臉被擋在園門外時,夢蝶不覺微微嚇了一跳。
絮園的門鎖著,倒不是因為夢蝶有意想要隔絕世外,隻是因數日以來從不見有外人到訪,於是初春早起時偷了懶,根本沒開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