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如果沒有後來，是不是就沒有落空的願念，就不會有怨念。如果時間停滯，你願意停留在哪一刻？
    如果時間停滯，你願意停留在哪一刻？
    如果時間停滯，你願意停留在哪一刻？
    十一漫長的七天，對鍾離而言就是地獄裏的煎熬，每天醒來幾乎都要麵臨下一輪的折騰折磨，覺得全身的骨頭被拆下來重裝了一次又一次。被唐宇囚禁在身邊，不分晝夜地欺負到幾乎要哭出來，很多次他精疲力竭意識模糊快要昏睡過去時，隱約聽到唐宇在他耳邊輕柔的呢喃著對不起，有時候溫柔的吻隱約聽到他說愛你。
    頭頂的天花板泛著死氣沉沉的灰白，沒有太陽，沒有晝夜，沒有曙光，沒有聲息。感覺無止盡的時間裏，一直試圖走出這樣的窘境，路兩側是深深的漆黑，沒有四季沒有光，沒有盡頭。
    這一天，是盡頭麼？
    唐宇好像離開了，床頭是一封信。
    上個世紀的通訊方式放在這裏，看起來滑稽可笑。
    寬鬆的浴袍遮掩不了身上情色的點點痕跡，難以啟齒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鍾離皺著眉拆開信封，展平的紙上帥氣的字跡一眼就可辨認出主人，突然覺得背後一涼。
    那些被欺負的時刻鐫刻在每一寸肌膚上，唐宇不顧他的意願拿出一副情不能自已的深情樣子，一點點侵蝕他的自尊侵犯他的心理防線。自己已經這麼怕他了麼？
    除了怕，還有什麼。
    喜歡的，應該是鹿狸才對。
    不知道鹿狸那個傻丫頭在想什麼，無法開口跟她解釋，被強迫的屈辱感讓他百口莫辯。鹿狸的世界非黑即白，從前最喜歡就是她分明的澄澈的簡單的是非觀，現在，他也清楚，不管事情緣由是什麼，對鹿狸而言這都是欺瞞與背叛。
    漸漸從回憶中抽離思緒，他清俊好看的臉拉扯出一個自嘲的苦笑，隻是一封信而已，或許終於結束了。
    離，
    你看到信的時候我或許我已經在墨爾本了。
    你原諒我之前，我不會再來打擾你。
    ……
    那天之前我一直以為，我不會輸給時間，不會輸給距離，更不會輸給感情，我們是好兄弟啊，我可以理直氣壯地在你身邊，我可以用最安全的姿態喜歡你。我看著你拒絕那些小女生的，每一次都既欣慰又失落，我不會有機會光明正大告訴你我喜歡你，就算被拒絕都很奢侈。
    ……
    我不該把你拖進這個令很多人唾棄的群體，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拒我千裏之外的態度，逼得我一次次失了理智，距離是唯一的解決方式了。
    ……
    如果時間停滯，我希望停留在我們還是朋友的時候。
    信很長很長，信的主人視線凝固在那些對不起上，幾乎微不可聞的低語。
    唐宇，你沒有對不起我，至少在這件事上。
    他是真的喜歡鹿狸的，她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樂撒嬌撒癡，他也都覺得喜歡，無關欲望的喜歡。在這柏拉圖的美如童話的交往裏，隱藏著誰都不知道的秘密，真相出現之時，就是一切崩壞的伊始。
    在唐宇的懷抱裏掙紮過、反抗過、帶著不惜同歸於盡的憤恨，最終還是屈服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竟在這樣的境況裏，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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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掃了一眼時間，鹿狸應該結束下課了，彷佛感應到我的惦念而做出的回應。
    ——餓死啦餓死啦，等我吃飽飽再去找你們喝咖啡。
    坐在一間小小的隔間裏，淡淡的薰衣草香來自手邊低低掛著的鳥巢燈籠，在這個飲料論毫升計價、以及服務生的工作裝看上去都比我的衣服昂貴的地方請客賠罪，陳默這次應當是真的悔過了。
    “你說我們兩像不像剛剛大幹了一票的賊，來這裏分贓？”我指指他清一色黑的廉價卻舒適的衣料。
    “小堇，你刻薄的時候一點都不可愛。”陳默扁扁嘴。
    “漫天開價，落地還錢，你就可愛了啊？”不打招呼拿走我勞動成果的賬一定要清算的，其實享受著液態黃金一樣價格的飲品，口感也不比星巴克的咖啡好多少，但卻能很好的滿足心理快感。
    “靜菡她小時候，很單純很善良。”陳默的這個開頭讓我心中警鈴大作，忍住了“誰家小孩子不是純良天真”的吐槽，知道一場能讓天邊晚霞碎成星點火光的絮叨要展開了，“你是高分入學的優秀生，做什麼都得心應手學什麼都輕鬆容易，你覺得自己淪落進了一個傻大學，但她為考進這所學校付出了你不能理解的努力。被你數落的一文不值的那份設計，是她熬夜一個多星期做出來的，你忙忙碌碌自己的事情的時候，她對著教學視頻一遍遍學習怎麼使用各種辦公軟件……”
    除了靜菡這個無比處女的名字讓我不太好消化，我還是很有誠意地聽完了默默的回憶錄。
    我們這一圈人都不擅長和有瑕疵的人相處，雖然絕不會主動找茬，卻也絕不妥協。
    但俗話說吃人嘴短，我試圖說服自己，看不慣分為很多種，陳默的小女友給自己圍起的一層薄薄的保護殼無關緊要地冒犯了我一下而已，不得不承認，本質上還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至少在陳默深情的講述裏。
    高中時，班裏有一個虛偽的學婊，每次考完都要大呼小叫哭天搶地跟死了全家一樣，然後一臉嬌弱地說，才考了95呢，到底是哪道題錯了啊……後來有班裏男生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桌子，櫃兜裏掉出幾張被藏起來從來沒被她拿來示人的低分試卷，男生的心總是比鐵杵要粗壯的，呼叫著其他人一起圍觀。我和鹿狸會心一笑，然後一起喉嚨一緊，真誠地幹嘔了出來。
    後來還惡趣味地逗弄那隻土包子學婊，我和鹿狸一唱一和的時候正常人都避之不及，她揚著兩坨高原紅的樸素小臉呼啦啦地撞進了陷阱。
    “小堇，我昨天收到麻麻送的iphoneP5了耶，今天忘帶啦明天拿來給你玩。”
    我很入戲地一臉期待地對著鹿狸，正擔心有人不上鉤，身旁的學婊同學不負眾望接茬了，“那個性能超級棒欸，我爸也給我買了一個呢，可惜他不許我帶來學校用。”
    呱呱呱呱呱，iphoneP5這個梗迅速超越了鹿狸的“我被耳機纏住了”。
    ……
    在我走神的時刻裏，鹿狸已經撲通一下砸在了我旁邊的沙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