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半麵妝殘,流光溢彩  第四章 陰魂不散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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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夜深,青軸燈光跳動不止,回憶想念不依不饒。
    撥通了很久沒有聯係過的那個號碼,地球的那一端她那裏應該是陽光晴好。兩年多來,我們已經習慣了在享受早餐的時候對微信的另一端說晚安,在一日疲憊之後祝對方新的一天美好順利。
    隻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機會煲電話粥,不知什麼時候起,我們不再分享邂逅的黑暗料理、新款的誇張的衣飾搭配、意外的令人心動的約會,除了各種方式的祝好。
    “晴…我有事想告訴你……”我看完了長漣的日記,有些事我需要她的意見。
    “長漣的葬禮,我參加了。”她的聲音涼涼的,我仿佛看到她黑曜石一樣明亮的眸中,暈散開的失望,因為她補充了一句,深深戳進我心裏。
    “在你們走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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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
    浸泡在福爾馬林蒸氣裏的帝都,永垂不朽的樣子。不僅落在我的眼底,還有,我以為遠在紐約毫不知情的沈晴。
    擁堵的輔路上,我凝視窗外的漫天塵埃,卻看到一個遲來的身影走進去,那種感覺異常熟悉。
    這種熟悉讓我覺得恐懼。
    現在,這種恐懼轟然倒下。
    沈晴一聲不響掛了電話。
    不緊不慢地走進浴室,把浴缸塞堵上,開始放水。
    水龍頭嘩嘩流淌出水,不一會,浴缸裏蕩漾了淺淺一層冷水。我輕輕撩撥著冰冷的水,莫名其妙誤會重重姐妹翻臉撕扯再和好的戲碼,我現在一定沒力氣客串一遍。
    把睡衣丟在一邊洗手台上,我看著半身鏡中的自己僵硬蒼白疲憊的樣子,難得瘦了卻一點沒有婀娜的感覺,輕輕躺進冰冷的水裏,重新撥出了那個號碼。
    遲疑了很久,那邊還是接聽了,我抓緊時機在沈晴判我死刑之前急促的衝著手機低吼,“長漣沒有死。”
    “你說。”她急促的呼吸聲,從萬裏之外傳來。
    我的思路太混亂,長漣的日記,在炯知藍心告訴我的事情,我以為我敏銳的直覺把握到了什麼,回家後被鹿狸黎生輪番轟炸後,很難在短時間很好地組織語言。
    我的困擾被沈晴打斷,“小堇,你怕我一個人在這邊接受不了這些,你自責疏忽了長漣的生活,我怪你,也原諒你。”
    晚秋的自來水管都冷血無情,我在浴缸裏蜷起來,還是覺得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都結起小小的六棱冰晶。沈晴的聲音就是唯一的熱源,“長漣她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就算你每天睡在她床上,也沒用的。你別怕,等我回去。”
    沈晴的寒假本來就異常地早,她在試圖和導師溝通,讓她提前結課,所以我不會等很久。
    掛了電話我把自己從冷水裏撈出來裹好浴巾,像個蹦蹦跳跳的輕盈的粽子回到房間,關門前,我看著對麵鹿狸緊閉的房門,很多餘地鬆了口氣。確認這個笨蛋安睡就好,好夢注定是不可能了。
    我躺在床上夢裏浮動著長漣的臉,她作為一個美人兒的時候,一隻妖獸的時候,一個閨蜜的時候,她就是畫板旁那個五彩繽紛的調色盤。
    曾經文理分科前,班裏有過一個很矯情做作的女生,作不是罪,作死和沈老佛爺做對就不好了。沈晴那時候就已經是我們的女皇陛下了(所以每次她們用小公舉形容我的時候,都覺得莫名的被占了便宜),忍受過幾次她在背後嚼舌根說閑話之後,我們四個讓她的生日宴氣氛友好得像朝鮮韓國談判。
    “happybitch?”長漣纖細的青蔥玉指指著蛋糕,問得行雲流水渾然天成。以致我以為我幻聽了,伸手掐一把鹿狸的腰,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顯然我們有生之年,應該都不能這麼高貴優雅自然流暢,滿臉親切關懷地表達bitch這個形容詞。
    長漣對著生日蛋糕上那一排龍飛鳳舞的happybirthday笑得嬌豔欲滴,她漆黑的濕漉漉的大眼睛讓人不忍指責任何過失,當然這個“人”僅僅包括我和鹿狸。
    不過,長漣漆黑的瞳仁確實有一種帶著未知的誘人的深邃,充滿魅力。當年瘋狂追求過她的一個二世祖大少爺,曾經神魂顛倒地誇讚過這雙眼睛充滿魔力,盯著人的時候,能把人的靈魂狠狠捆住。
    當然,長漣並沒有興趣多看他兩眼,捆住他。
    風吹雨成花,
    我的傘下你的笑靨,
    雲翻湧成夏,
    陽光黯然你的眼眸,
    我們說好不分離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就算與時間為敵
    就算與全世界背離
    風吹亮雪花
    吹白我們的頭發
    今夕何夕
    青草離離
    明月夜送君千裏
    等來年秋風起
    現在我無論多麼想念她,也聽不到她刻毒的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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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起,趁著十一假期結束之前,我還是在額頭上紋了大大的“無辜”之後來班導的辦公室,盛姐笑盈盈倒了杯茶給我,我毫不猶豫地認定茶裏有毒。
    我坐在她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閉著眼解釋了,開學以後幾乎沒有出現在教室以及貽誤了的幾次聽起來比較重要的研討課的——借口。然後閉著眼睛等著盛姐向我的茶杯裏再添一包老鼠藥,然後等來了一包砒霜。
    “怎麼突然就貧血暈倒了,平時看著你活蹦亂跳也不像身嬌體弱的樣子啊,總之女孩子節食減肥要適度啊。”我拉動臉部肌肉努力擠出一個盛姐你真懂我的笑容,然後她後麵的話就讓我擠出來的笑容凍在臉上收不回去了。
    她說,“你男朋友幫你交過作業和研討課題彙報了,專業課他都給你留了筆記,全在我這裏呢,等我拿給你。”
    盛姐翻找東西的過程中,一萬頭頂著問號的草泥馬奔騰在我頭頂。
    我迅速地跟盛姐道別出來,心裏小小的期待和恐懼催促下,在樓道裏黯淡的光線裏翻開沉重冰冷的筆記本。
    不是黎生的字跡。
    是另一種可能。
    走廊盡頭的窗子開著,風呼呼灌進來,我在盛姐的辦公室門外,感覺一陣發冷。無比深重地感受到,什麼是陰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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