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桃花妝後,滾滾塵埃  第十六章 被詛咒的日子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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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生活陷入一個越來越糟糕的死循環。
    學生會的辦公室裏,空氣淨化器一刻不停地運轉,就算是內循環空氣還是粗糲又渾濁的味道。我看著眼前完全就是大風車節目特刊的五彩繽紛的海報以及圖冊,掐住一個小學妹的小腰,鎮靜地質問她,“我不在的這兩周裏,誰摧殘了這幅海報?以及為什麼這一份招新手冊,做得就像一個半年沒有接到活的小姐?”
    接下來的五分鍾,我坐在辦公桌上居高臨下,把每一個蠢斃了的細節和各種幼稚的錯誤指給她看,等到我覺得她要哭出來了,“沒事,寧寧你先去喝杯咖啡壓壓驚,我想想怎麼重做。”
    我剛剛在飲水機前拿起一個杯子,一個穿得像紅燈區五彩霓虹燈的女生,嚴格來說女人,從裏間走出來,怒氣衝衝漲紅臉像是剛剛被紅油漆潑了,然後重重地出現在了我麵前,“嗬嗬,大姐你這是在指責我麼?”
    她笨重的財大氣粗的耳環,誇張奇特的發型發色,以及老板娘的頤指氣使,讓我從內心深處吐了一地。
    我在崩壞的邊緣處,這種時候鍾微微都不一定有膽量在我跟前撒潑,聽到她那一聲嗬嗬,我馬上就想把我內心深處的嘔吐物灌她喝下去。
    緊接著她就遭受了我最無情的羞辱,“你杠鈴般的笑聲感染了我,你五彩斑斕的外形也可以隨便在大馬路上亮瞎每一條狗,但是這不是解釋你把版麵做成這樣的最佳理由。以及大姐這個稱呼是錯誤的,如果你是這裏的環衛人員,你應該叫我同學,以及,這邊辦公室我們會自己維護衛生,你可以出去了。”
    我衝著門口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我覺得她衝出去的時候,像一隻受了傷的大型猛獸,還披著火雞的皮。
    什麼時候起,我也變得這麼惡毒又刻薄了。
    從鹿狸絕食開始。
    她更像是陷入了漫長的冬眠,靠在床頭裹著被子,她用這種方式表達著對我的責怨,以及對她自己。我們誰都不信警察那套秋遊爬山失足墜崖的鬼話,但除此之外一無所知,在來得及關心的時候,從指縫裏一點點漏走了機會。
    把煮成一坨的速凍餃子拿到她麵前,它們熱氣騰騰的醜巴巴的樣子,讓我也覺得笨拙無力。
    這一次她沒有把碗推開,碗裏撲麵而去的熱氣熏得她的眼睛紅紅的,“小堇你是怎麼把餃子煮成這麼一副傻裏叭唧的樣子的?”
    這是長漣葬禮後,她第一次和我說話。
    “我知道那天鍾離來的時候你聽到了,我一直沒勇氣想起這件事……”
    上學期期末,我在忙碌考試的那些日子,已經放假的小婊砸們都已經溺死在每天的約會日程裏了。鹿狸是個仗義寶寶,她會等到我考試結束,我們再各自回家探望父皇母後。所以,考試周的我就每天忍受著浪得飛起的她。那天從歡樂穀回來已經很晚了,鍾離送她回來後想打車回家,京城傲嬌的出租車師傅們堅決拒載。
    鍾離在附近的酒店住下後,發了位置給她。第二天一大早,小狸就興致勃勃做了愛心便當早餐準備送過去。我不知道她對服務生做了什麼才拿到了鍾離房間的房卡,但很多時候,驚喜和驚嚇就是同義詞。
    房間裏的氣息充滿情色,衣服散落一地。白色被子下的鍾離還沒有醒,唐宇濕漉漉清爽的樣子,腰間隻有一條浴巾,溫柔地輕輕吻著他的臉頰。
    鹿狸像是個走錯的服務生一樣,慌張地退了出來。
    唐宇應該是看到了她。
    “小堇,我們的生活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她捂著臉,低低地啜泣聲從指縫間傳來,“我覺得我們被詛咒了……”
    她是個無辜被詛咒的孩子,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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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狸出院後不久,就回家去住了。我回家陪麻麻去了幾次美容院商場什麼的之後,就又回到了租來的空蕩蕩的小公寓。
    鍾微微來找我,跟我說她再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想讓我幫她挽回陸傑。對於一個21歲的女孩子而言,永遠失去做母親的資格,確實代價慘重。她演戲太多,我也分辨不清真假,隻能充滿悲涼憐憫地看著她,急急如喪家之犬的樣子。
    但是就算我原諒她了也,並不能左右陸傑的決定,“他從來就不屬於你,哪來的挽回。”
    她走的時候,笑得嫣然,“你們都會遭受報應的。”
    “那一定在你之後。”
    我以為我隻是打發走了一個毫無用處的大一新人,毫無愧疚,相反,對於這一堆爛攤子分外惆悵。
    當那個浮誇的曾經叫我大姐的女人,第二次陰魂不散出現在辦公室的時候,我看著她神采飛揚設計改動著什麼,看清楚之後我覺得我的胸腔一陣脹痛,我懷疑內衣扣子都崩裂了,“我們是醫科院校,不是東莞小姐培訓學校。”走到門口拉掉電閘,切掉電源避免她繼續在電腦屏幕前笨手笨腳的修改我的文案。
    然後推門走出去。
    就在這個多餘的女人以為我春風化雨而去的時候,我正在陳默的桌前用最新一期的《THEONE》拍打著他的桌子,“以後這個還有做下去的必要麼!”
    陳默痛心疾首捂著胸口,“落落你怎麼能這麼想呢,這每一期都是我親生的……孩子。”
    “那你交了多少超生罰款?”
    “……”
    “要麼你換一個美編,要麼我覺得,我沒必要做下去了。”我本以為這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陳默的臉卻一點點皺起來了,他苦惱困擾的樣子讓我差點忘了辦公室的。
    “她是我女朋友。”
    THEONE不僅對他而言是親生的孩子,那還是我們共同嗬護起來的孩子,如果是從前的落小堇,應該會張牙舞爪地和他理論,假公濟私縱容一個綠茶婊白蓮花什麼都不會的女朋友來搞砸工作,有多不合適。
    現在,隻覺得好累,我甚至都不覺得委屈。
    “還真是‘君子如故,美人如蘇’,你好好拍你的愛情大戲,從現在起,THEONE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我丟下那一疊重重的紙。
    又是一次告別。
    從和黎生分手開始,我的生活就被海嘯席卷了,被一個巨浪拍得幾近窒息的時候,毫無預知下一波浪拍下又會帶走什麼,我應該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
    但是,隻是我自己以為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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